这里昼夜温差极大,他还是无法适应。白杨摩挲两下手心,如果这里有空调就好了。
刚这样想着,耳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白杨抬眼,正对上朝自己走来的夕源的目光。他穿着褐色的貂裘,本就显聪明的面容被这裘衣显出几分精明。
夕源左胳膊上搭着一件黑金棉氅,冻得通红的手心中正紧紧握着白杨的玉笛。他将玉笛轻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为白杨披上棉氅,帮他整理好领口,可以让他更暖和些。
白杨盯着他,笑出声。夕源还没有坐下,便跟着他笑一下,“怎么了?我这一身……有些滑稽?”
白杨连忙摇头,眼睛看向桌上的玉笛,“我只是在想,你若是在我们那里,恐怕要被好多小姑娘盯上了。”快十五岁的年纪,身高直窜一米八,会说话又会照顾人,生得好看行事又有分寸,简直是引得无数人想要为他做媒的品相。
夕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一直看着白杨,只是眼神有些自嘲的意思在。“师父所言,当真不是在说你自己?你比我大上两岁,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与你一同逛街,每次都能感受到街道上打量你的目光,让我极为不自在。若不是你好男风,恐怕如今已经儿女双全了。”
白杨没有搭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想否定夕源的话。可是,真想一想,夕源说的并没有错。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夕源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夕源见他不搭腔,以为自己有些过分,忙补充道:“师父放心,在外我不会说你好男风的。不过徒儿有一事不明,还望师父解答。”
白杨其实并不在意好不好男风这个问题,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于是只好避开。“不妨说来。”
夕源用食指滚动着桌上的玉笛,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睛依然看着白杨,像是试图从白杨任何不经意的动作中猜透并击溃他建立在两人之间的防线。“你怎么会喜欢上王敢呢?如何喜欢上的?又喜欢他什么?”
白杨沉默半晌,视线又从夕源眼睛上转回玉笛,他的心跳的极快,好像有些心虚。他想了又想,他也想不到,却又不敢看回去,好像那是什么禁忌。
白杨又憋了半天,松口气释然一笑:“浸甘果真是蓝牌没错了,最近断梓宫——”他停止说话,因为夕源的突然靠近,他正在观赏自己的脸,但好像又在挑自己脸上的毛病,看完左脸看右脸,看完额头看下巴,若是一只猫儿,恐怕都要蹭上来了。
白杨往后缩着,呼吸有些混乱,分不清是急还是缓,倒有些断断续续的,像是中毒。
夕源又退回去,保持方才的坐姿,在月光下笑得极为明朗。“师父,你又转移话题。为什么呢?是您根本不喜欢王敢,不想提。还是你太喜欢他,不好意思提?”眼中侵占式的想要窥探白杨的那份逾矩,随着自己的话,随着自己情绪的失控而溢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在貂裘的衬托下,他像丛林中的猎豹,充满野心和占有的眼眸死死盯着眼前的白杨,恨极了白杨不是猎物。
白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立即站起来就要走。结果刚迈出一步,却被夕源轻轻拉住袖子,他刚要询问还有什么事。夕源突然一声的怒吼,将他吓得僵住。“杨泊越!”
白杨回头,吃惊地俯视着他,“你……叫我什么?”
夕源也回头看他,却是笑着,眉眼弯着,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晃一晃他的袖子,“杨泊越?师父,徒儿可以这么叫你么?曾经,他就是这么叫你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说着,试探着。
白杨又是一阵沉默,他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方才,夕源分明不是这种态度。为什么夕源会失态?他好像很少失态,不,他从来没有失态过。为什么?因为王敢?好像每一次他提起王敢都不太对劲,他也喜欢王敢?
“你也喜欢王敢?”
夕源愣住,意识到白杨说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是一种非常无语的笑。“不会的,我死都不会喜欢他。我只是想知道师父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真的被气笑了,他都失控到这份上了,师父怎么就是不明白?师父都能喜欢上王敢,怎会不明白他的失控?除非,师父根本就不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白杨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为什么不想说出这句话?因为这句话中夹杂太多,要解释的也太多,他一向很懒,并不想沾染这样麻烦的事情。
结果夕源居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说了一句好,然后拿上玉笛,站在白杨旁边,笑着说,“感谢师父为徒儿解答,不过现如今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入睡了。”
白杨跟上他的步伐,他的步伐明显欢快了,像是跳着一样。这孩子太奇怪了。白杨不解地想。而且他的话也很奇怪,两个人分明是隔间,也不知是不是白杨想的多,那句话从夕源的嘴里说出来,居然像是睡在一个屋里的。
算了,应该是我想多了。他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