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华犹豫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公子给叶戈尔戴的手环,似乎是一种特制的稳定装置。按你所说的,他表现得似乎对一切都有所预料。”
他看向道路两旁,晴天的雪地是一片温暖的银白色,雪如晶尘,在太阳下散发着明亮的光。
“在带你离开博士的那天,我有邀请他同行,本以为他会拒绝,可他很容易就答应了。他的立场很奇怪,对所有执行官都隐约有些厌恶,但又支持着所有人的行为。如果说他也上过实验台,多少会合理一些。”
风间华发出一声长叹。或许吧。或许,公子知道那些所谓的“计划的一环”,他无力反抗,便接受了它们。
他打开论坛——由于论坛未知的特性,它的时间近乎冻结,几十年过去也只是下线不久——他试着搜索愚人众。
几百年后故事逐步展开,一层层地搜索下去,有关愚人众执行官可供参考的信息很多。疑似AI玛丽安的木偶,继承赤月血脉的仆人,空置的第六席,曾在深渊逃亡的公子……
深渊,公子,末席……第六席……
从未仔细分析过其他执行官自身经历风间华一怔。
嗯?
分明是依靠力量来排序,却仿佛是固定的席位……现在,还装配着“心”的散兵有与神一战的力量,为什么他被随意地列为第六席?
早已备好的、抑制深渊影响的稳定装置,四百年后那位从深渊归来后变了一个人、加入愚人众的阿贾克斯,散兵和他提起过的仆人与博士的合作,论坛提到的赤月仪式,被选定的第六席……
“他说,‘必需’的技术。”风间华嗓音干涩地说,“有没有可能,深渊的侵蚀是第十一席‘公子’,必须经受的一种调试?”
散兵回忆着,摇了摇头,“我没在他身上发现过深渊的气息。但不排除他通过某些手段掩盖过去的可能。你又看见未来了吗?”他注意到风间华又在发呆。
“我不确定。”那些东西毕竟只是玩家的猜测,风间华不想让它们影响散兵的判断。但重要的不是公子,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你,第六席……也需要承受必需的技术,是计划的一环?”
“我?说不定吧,但我为什么要放任那种人对我进行改造?”
可是风间华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心”被打碎,愚人众将他骗上了实验台,他遭受了不公的对待,成为了盲目的凶手。
他不可遏制地想:如果说这都是愚人众早就算计好的一环呢?如果说这是——如果——
思维骤然陷入不可触及的空洞,无法理解的知识未经解密便被阅览。他看到了读不懂的未知的记忆。
“呃啊!”
风间华惨叫一声,抱住脑袋,仿佛要被什么劈碎的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我忘记了重要的事,是很重要的事……
“Saki……saki……”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散兵在摇晃他的身体,呼唤他的熟悉的音色仿佛极为遥远。
“……醒一醒,不要……”
他看见翩然舞蹈的身姿化为泡影,双手染血的愚人在深夜狂歌,蓝色的衣角掠过自己的眉睫。他看见燃烧的火焰,——,灰烬——超越——
不能昏过去,想起来!快想起来!
刑架仍在燃烧。一缕火焰飘到了他的掌心,伴着躯体的碎裂,他的生命力被骤然激发。微弱的攻击,却是最后一根稻草,在错误的地方消耗力量,让他没能记住看到的任何东西。
他听到了谁的声音——
“真是拼命。你要裂开了哦。呵,就这么讨厌‘我’吗?”
……风间华呼吸颤抖,徐徐抬起昏沉的大脑。他似乎正被架着肩膀,靠在谁的身上。
“让我救他,你能付出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救他——”
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满是裂痕的手死死抓住了散兵伸向博士的手。
“回去!”他呵斥着将散兵推开,张开的五指自然地收回——引臂握拳——旋身。
什么也没能想起来的风间华,怀着满腔怒火与恨意,狠狠地一拳打在多托雷的脸上。
散兵跌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风间华的背影。
被迫在众人面前表演地面翻滚六周半的博士发出一声冷笑。他站起身,邪眼的风雪在他身旁聚集,“我似乎给了你一些误解——”
而风间还在粗喘着,他支撑着遍布裂痕摇摇晃晃的身体,死死盯着多托雷。
愤怒、痛苦、悲伤、悲伤……深重的悲伤几乎要让他窒息,泪水汇聚起来足以淹没整个世界。
风间咬牙冲向可憎的人影,握紧自己的拳头迎上博士手中的寒冰。
指间那一线多余的火焰轻轻一闪,被耗尽的同时,将一切阻碍化为无物。
他的拳头再次打中蓝发青年的侧脸。原本可怖的人影此刻横飞出去,硬生生撞穿了地面上这座裂隙营垒厚实的防护墙。
仆人的扇子掉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后退,“怎么可能,博士的研究结果明明说……”
尚未离去的仆人与木偶不敢行动,就这样看着据说实力比肩神明的第二席被人两拳打得昏死。
风间华转过身。
散兵这才发觉他泪流满面。
他起身奔向风间华,却见他身周忽地出现极细微的扭曲。
不好……这是深渊的裂隙……出口附近本就脆弱,新的裂隙会把他带到未知的地方!
“风间华!冷静下来!”
冷静不了一点。
从强烈的感情中回过神,风间华就这样径自冲向他的倾奇者。
他抱住朝他飞扑而来的少年。
新生的裂隙将二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