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年轻人们,风间华自觉地回到茶室,和倾奇者隔着茶桌相对坐下。
茶室内的摆灯散着融融暖光,却比不了光索的明亮——那是倾奇者手中雷电凝聚出的索链,细细的雷光把一团小白鸟捆住,放在茶桌上。小鸟默不作声,他不敢动。
风间华尴尬地捧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频频躲避倾奇者幽怨的小眼神。
“还不打算说吗?”倾奇者屈指敲敲桌面。小鸟被吓得翻身一滚,仰躺在桌上装死;风间华清咳两声,把遮在面前端着杯子的手放下。
“你都猜到了……”风间华捧着茶杯,手指频繁搓着茶杯表面,像是突发奇想,打算把它的花纹搓掉一层。
倾奇者发出一声轻叹,捂住额头,“什么时候。”他话语中很不耐烦,但挡在面前的胳膊却挡不住脸上泛起的红意,“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用这只鸟偷窥的?”
风间华偷瞄着他的脸色,“就今天……”
少年咬牙切齿地追问:“那过去呢?”
“只能通过他做一些简单的感知。他毕竟只是容器,不具备完整的风间碎片意识。”
风间华将自己目前的运行机制给他讲了一遍,倾奇者很快明白了他的处境,以及他的特异之处有何变化。
“这么说,你现在也看不见未来了?”
“从结果而言,确实如此。尽管能从观测者们的态度看出些东西,但……太模糊了。”
倾奇者低头沉思,不知又在想些什么。风间华坐立不安地等待他再次发话的间隙,偷偷和小鸟打招呼,让他靠过来——
“喂。”倾奇者按住小鸟,看向风间华,吓得后者一缩脖子,“当我不存在吗?”
“怎么会嘛哈哈哈……”他尬笑着。
倾奇者却不打算轻饶,恶狠狠地逼问:“你和小鸟共享视野,有没有偷看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没有!”风间华不假思索地回答,“再说了,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看过。”
“你——不知羞耻!”
雷光乍亮。倾奇者羞怒之下,手里失了力道,桌上的雷电光索将无辜的小鸟烫得浑身毛发炸开,变成了蓬松的圆滚滚的一团。
“对不起!我错了!”风间华凑到倾奇者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掌,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仰着脸看他,“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会注意你的隐私的。”
倾奇者轻轻挣了一下,不出意料地没有甩开他的手。他错开视线,“……不必。”
风间华立刻得寸进尺地贴得更近,“这么说,你很喜欢我一直看着你?”
黑衣的少年却忽然安静。他忽然将风间华抱进怀里,“我很喜欢。”
清澈的眸子毫不回避地与风间华对视,仿佛想要让人看见他的心底,倾奇者低声重复:“我喜欢你一直看着我。”
风间华怔住。热流上涌,充斥他的头脑与精神,让他难以思考;耳边响起吵闹的声音,如同擂鼓,他艰难地意识到那其实是自己的心跳。
他将自己埋进倾奇者的怀抱,忽然又有些难过。
到底是多么孤独、多么患得患失,才会连被这种行径对待都变成一种享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倾奇者开启了新的话题:“不说这个,saki,你刚才说过一个词,‘我族’……”
他是在糊弄那几个小辈,还是真的想起他的族人,知道他身份和来历了?
“那个啊。”风间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坐直了身体,“算是逗他们玩儿吧,现在的我明显没有同类,哪儿来的‘同族’呢。”
这样的他,会为孑然一身感到寂寞吗?
风间华嬉笑着,伸出手指,点点倾奇者的脑袋,“偷着乐吧,我,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为你而生。”
“为我……”
“时常失忆的人会对自己的存在患得患失,需要外界来确认自身是“什么”,证明自己并非虚无;但这并不代表他必须找回过去才能安心。”倾奇者是他的“此心安处”。
“但是,人是由过去组成的,不是吗?”倾奇者与他探讨,“是过去的无数经历塑造了人。”
“‘未来’和‘过去’,我只要能抓住一个就够了。”风间华笑道,“你正是我的‘未来’啊。”
他的回答抽象,但倾奇者听懂了:对未来的期许同样塑造了人,他会遵从本心,把自己塑造成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而且啊,我对过去也不是毫无头绪的。我的记忆在逐渐复苏。”风间华摸摸下巴,提到了曾经看过的世界之外的设定,“虽然不确定我的来处,但是我的特征……嗯,你听说过‘宝石人’吗?”
由无数细小的生物构成意念合一的整体,强大又脆弱的、耀眼的存在……
“虽然我和宝石人也有极大的差异,但所有的不同都是往好的方向呢。”他没心没肺地笑着,“四舍五入,我这不是有着‘同族’嘛。”
他没有纠结于自身,而是絮絮叨叨地展开想象:如果倾奇者是宝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宝石呢?
“我猜一定是青金石。神圣而高贵,向世界宣示着自我的存在——思想、情感、‘我’之真理。”
倾奇者没有搭话,安静地听他讲述那些、自己曾听闻或未曾知晓的“类似的炫酷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