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警官。”他回应。
借着窗外寥寥星光,他也能看出对方的脸色很不好看。
警察先生向罪犯阐述他已经成功申请了特殊证人保护计划,说到一半被对方打断。
“降谷警官。”良夜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他好不容易得来的Bourbon的真名。代价有一点大,他失去了自己的搭档、朋友、老师和监护人。但这有什么?反正他马上也要去见他们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和虚弱,但身上气息平和安宁,就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下一秒就会做过激事情。
“问题不在于什么特殊证人…”
他反手推开了自己背后的窗户,夜风涌入,过长的黑发飞扬时遮住了他们彼此的视野,在降谷接近之前,他已经仰面倒下——15楼的高度。
“问题在于我恶劣、”
我是个罪行累累的杀人犯,
“我自私,”
我为了自以为的友情牺牲了其他一切,
“还愚蠢。”
我居然相信了一个卧底。
…
好暖的阳光啊。为什么会产生“杀了我”的想法呢?所有阴冷罪恶仿佛都离他远去,他惬意地眯起眼睛,微微仰起头,怀里抱着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新鲜面包。背后挂着单肩包。
“良夜!”有大力勾住他的脖颈往一侧拉,他险些没站稳,肌肉条件反射,从牛皮纸袋里抓起一个面包就往对方嘴里塞,噎得松田阵平一口气没喘上来。
“小良夜、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萩原研二凑近的方式很温和,于是面包被递到对方掌心,带着风铃花洗手液的淡淡留香。
“今天的案子并不难。”他回答。“目击证人的口供比较统一、比上次一个说是贼眉鼠眼的中年大叔,一个说是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情况好太多了。”
他摸了摸单肩包里的笔盒、纸张和速写板。
“等回去我讲给你们听。”
“景君、零君和班长呢?”
松田阵平终于咽下那口面包,“诸伏和降谷去便利店买日用品了,班长约会去了。”
“哦——”他点点头。
这时校门外三个身影一同出现,往他们这边来。
真好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光了吗?
他这样想着,冲校门外靠近的三人挥挥手,耳边的萩原刚开口:“检修人员在搬运维修材料。”
“是浴室怎么了?”松田问。“好大的一块镜子。”
“其他地方有需要吧。”萩原说。“小阵平、如果公共浴室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六个会不知道吗?”
鬼冢班,浴室清洁承包商。
他毫无所觉地将目光投过去,随即见到镜中映着的“望月良夜”。
刹那间——他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牛皮纸袋从手里掉落,单肩包的背带也从垮下来的脊背滑下去,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捏碎自己的喉骨——却又很清楚地知道做不到,空气进入肺部的通道被尽可能地断绝。
手肘两侧传来架起他的支撑的力,松田和萩原问他怎么回事,一个掏手机要拨急救,一个来掰开他的手指,他没有余裕阻止,他正在拼尽全力阻止自己活下去、活到会出卖他们的那个未来。
他知道如果短时间内没能拿到自己的代号铭牌作为触发器,属于黑暗的记忆又会再度封存。而到了那个真正该醒来的时候,他势必会伤害此时“自己”所珍视的人。
模糊的视野里,那三人正在跑来。
“望月良夜”和“Margarita”仿佛是割裂开的两半,正在他的身体里交缠对抗,除非死亡,不然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Casablanca”在毕业典礼的那一天破茧而生。
瞬时的错觉,他来到这世上、只在这一秒钟内,得到过有生以来最多的“爱”。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
就死在此刻又如何?
作为望月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