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水深火热的夜晚。
天刚擦亮,五十岚跟着伊达再次造访“生日蛋糕事件”幸存者之一野中直人的公寓,当然、现在应该换个称呼,把他叫做“贺卡事件”遇难者。
经过上次水平仪炸弹的洗礼,野中直人和女朋友小石川顺子女士已经喜提分手,对方昨晚也有不在场证明。
鉴识课派来帮忙取证的还是新人,哪见过这个场面,五十岚让开位置又递给她一个呕吐袋让她一边歇着去,微微弯下腰俯视着正好在入口处的“野中直人”。
猩红肉泥表面已经有些失水和氧化,五十岚在东南和西北的方向分别找到了变形的两只眼珠,“她”自认生物学得并不算太好,掺在其他人体组织里的大脑和肠子一时间分不清楚,更何况还混着质量过硬的各色彩带。
荒诞而血腥的戏码,混合物的顶端斜插着一张已经扭曲变形的金属卡片:
“This is not the end.(这不是结局。)”
“是触发式引信。”仰头看着门框上方的伊达说道,“在野中开门时拉动引线爆.炸令其身亡,威力相当可怕啊。”
野中的公寓是一梯两户配置,对门的住户新婚燕尔,小夫妻一起去度蜜月,去北海道的行程都过半周了;昨晚野中家连房门都轰飞了出去,上下层隔音太好,居然也没其他层的居民投诉或报警,野中的“尸体”还是保洁人员发现的。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出的倒是熟人。
“松田?”伊达有些惊讶。
“我们刚收工。”卷发警官神情倦怠、声音低哑地回答道。“刚在楼下看见了你们调查组的人…就上来看看。”说的应该是那个还在吐的鉴识课新人小姑娘。
五十岚看眼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再看爆处班的同僚眼下的淡青色和皱巴巴的西装,感到一点同病相怜的悲悯。
松田的心理素质和已经跑出去吐的其他人相比倒稳定太多,他面不改色俯身端详了一下野中的惨状,又抬头看向门框上方:“是Casablanca的炸弹——我拆过一个,它的档案别名叫‘微缩礼炮’,安装时间最多五分钟。”
“很不巧。”五十岚说。“我们上来前就去看过监控,公寓管理员说昨晚监控摄像头意外损坏,报修时已经入夜,检修工人说今天早上会解决问题。现在还没到检修工人过来的时间。”
松田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
戴着手套的伊达把那张金属卡片捡起来放进透明证物袋,正欲开口,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电话:“是吉冈惠梨香。”
她也是“生日蛋糕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在安抚遗属时曾索要过他们的电话求助,伊达当时给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您好、我是伊达。”
“……嗯,您继续说。”
“我明白了,请稍等,我们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他越说神色越凝重,挂断电话后对两人道:“现场交给鉴识第一系的人来处理,我们先回警视厅。”
“‘生日蛋糕事件’的幸存者咬定杀死所有人的凶手是乙羽明里,现在正在争执。”
…
“作伪证可是要坐牢的!”
萩原研二低头看着几乎戳到自己脸上的粉红色指甲: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个警察,比眼前的这几位更懂法律呢?
调解室里乱作一团,被拉来当人证的拆弹警官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轻松地把差点打在一起的双方分开。野中直人的母亲今天远道而来本来是为了关心儿子的,结果却突然得到如此噩耗,一时间不能接受,还好没让她看到现场的遗体。伊达航不在,萩原不得不又临时充当调解员,体验了一把自己同期同时干三份工作的感受。
比起情绪一直处于激动状态的野中夫人,一旁的吉冈惠梨香好歹算是口齿清晰:“我有她明确的动机。”
“但你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萩原十足耐心且语气温和地答道。“我对几位遇难者的不幸逝世深表遗憾,相信我的同事也一样想要早日抓到那个残忍的凶手给诸位一个交代。”
“但乙羽女士两次案件前后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口供,也有警视厅的监控录像可以佐证;我们绝不会放过凶手,但也不能滥用权限给无罪的市民带来负面影响。”
吉冈恨恨地咬着自己刻意留长的尾指指甲,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野中夫人见有他这座拦路虎在中央,也暂时放弃了让乙羽女士付出代价的想法。她颓然倒在椅子上,掩面哭道:“我的直人……他还那么年轻……”
萩原叹息一声,转身给她倒了杯温水。这时他端起杯抬头正好看到乙羽明里的脸——她就坐在他的身后,此时目光锁定在野中夫人的脸上,嘴角极隐秘地微微勾起,很难被注意到的弧度,眼里透露出一种复仇的快意。
他暂时先记下这点,把杯子放到野中夫人面前的桌上。
“伊达警官!”
吉冈惠梨香扑向门口,她已经认清那个半长发的帅哥无论如何都油盐不进,还是上次调解的警员好说话,她刚进入安全范围,就看到伊达背后的松田,下意识退了两步。
野中夫人也像是发现了新的救命稻草,迎向伊达诉说着对儿子的惋惜和冤屈。松田这时绕开他们,向自家班长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凑过去跟萩原分享路上买的早餐:罐装咖啡和速食三明治。
“所以你怀疑乙羽女士杀害大家的动机是…?”
伊达和吉冈坐在桌边,后者咬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她点开手机屏幕登入论坛,慎重地展示给伊达看。
“雾崎葵。”她说道。“我怀疑乙羽杀害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在论坛上发帖揭穿了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