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有些认命了,我觉得我生来就是要跟他绑定在一起的。逃走是不会发生好事的…而且、我小的时候,他醒着的时候,他确实是最好的哥哥。”他望向远处,叫人捕捉不到视线焦点。这样子伊达有点熟悉,“五十岚”也会如此。“……结果他又突然死了。”
平林宽之说:“我现在真是不知道,我到底该为什么活着了。”
待平林离开警视厅,伊达重新投入到案件当中来。他申请调取了近十年的全部因吻合刑法第三十九条而脱罪的卷宗,有指向性如此明确的日期做指引,想找到下一个受害者并不难。
头顶灯光微闪,他尝试整理思绪。
时间。第一起案件受害者是六年前谋杀脱罪的广濑和哉;第二起是九年前脱罪的冈田凉;第三起是十年前脱罪的根本悠介;目前最新发生的第四起案件是七年前脱罪的平林正树。
从年份来看,这三起案件情况很混乱,毫无规律可言,但是要看月份和日期——不论是六年前、九年前,十年前还是七年前,这些现在被害的谋杀脱罪者当初都是在同一天犯案的——在六年前、九年前,十年前和七年前的今天,他们杀了人。这个日期对凶手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信息。凶手很可能是警方内部人员或有很深的联系,不然不可能得到这些人的犯罪档案,知晓他们犯案和脱罪的时间,与此同时、TA有意识地挑出了这几个在同一天犯案的脱罪者杀死。如果换做是普通民众或许只会觉得TA有怪癖或强迫症罢了,但伊达知道这个日期另外的一个意义——
冷汗悄然渗入鬓角。
这是警察学校给所有新生发录取通知的那一天。
广濑和哉、冈田凉、根本悠介,平林正树。
他们生前的遗像和他们在案发现场的死状以照片的形式出现在他脑中的橡木板上被图钉分别固定好。案发现场的痕迹全部被清扫,凶手是专业人士。一页便签纸悄然出现钉在一旁:谋杀脱罪者、连环犯案、刑法第三十九条,复仇?
这是他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
他已通过协查通告锁定了可疑人士搭乘的电车站点与方向,凶手无法逃脱自己的罪行和其应得的审判。接下来只是更枯燥、更繁琐的排查工作——
五十岚。
记忆中的优等生单手扶稳白板,用记号笔不断写下字迹,降谷零背对着他写下“高脚杯”、“观音像”和“蝎子”。“把我们收集到的信息记录整合,就可以针对‘线索’给出‘推论’。”
那个下午阳光太好,他的记忆仍然如此清晰,他还记得自己说出“不是竖着的,而是横着的吧?”提醒视觉差这件事时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至今不曾褪色。
“就像这样。”降谷零说。他将每一个点连在一起,得出最终推论:百叶窗制造出的视觉差混淆了诸伏所看到的纹身图案,真凶是纹有观音像的那个人。这就是正确答案。
所有虚拟的图钉颤动起来,在空中连出不具有阻碍效力的红线。缺失的那条线索那块拼图正在发出嗡鸣。
五十岚。
真正的五十岚小夜子去哪了?
眼前的“五十岚小夜子”打算做什么?
红线交汇于尽头一点,黑发蓝眼的年轻人就站在那里。“她”不是照片。
五十岚右膝有旧伤,因此她习惯于将重心落在左脚。她自己清楚这点,所以平时行动有刻意掩饰,这种微小的差别,如果不是拍档又在起疑后格外留心的话,恐怕是发现不了的。本该是天衣无缝的伪装。
“五十岚,”他说,“关于这个案子,我有些线索想跟你聊聊。”
“她”毫无怀疑与防备地随手拍平裙角的褶皱:“好的,走吧。”
伊达深吸一口气,在跟上她进入办公室前拨出熟悉的号码:“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他将通话状态的手机放入外套口袋,进入只有他们两人在的办公室后回手带上门。
他迎光而上,从阴影处走到灯下,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