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各种果子都想尝一尝,梁琪干脆也学刚才那客人,选了一堆,用漆盒打包带走。
活计把果子装盒时,她趁机问店家:“您家这漆盒极为漂亮,是在哪做的?”
因她买的果子不少,是个大主顾,店家颇为热情地回答:“就在街东头的器皿铺,他家不仅做漆盒,还做别的木活,什么牌位啊棺材啊,都能打,木匠手艺可好了。”
梁琪:“……”
那器皿铺的老板还真是百无禁忌啊。
“那这盒多少钱一个呢?”
“买的多就是五十文。”
梁琪瞠目,批发价还要五十文,都快比果子贵了。
贵府不愧是贵府,就是挥金如土,果子钱加上打包钱,再算上送货上门的费用,都得小几百文了。
果然,汴京城是有钱人的销金窟。
“客人您的果子装好了,用给您送到府上吗?”
梁琪回过神,忙说:“多谢,不用了,我自己拿走。”
她可没钱使唤活计送货上门,更没有“府上”。
回到桃源巷的家,梁琪一边吃果子,一边寻思这桩生意该怎么做。
这回她要卖的东西是面条,当然不是普通面条,是给郭员外做得那种带字的面条。
面条,也就是宋朝的嗦饼,是一样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吃食,不仅河市桥市上都有卖,家家户户也都能自己做,其实卖不出花来。
唯一的优势就是面上有字。
寻常百姓吃嗦饼只图个温饱,谁会在意有没有字,有字固然新奇,可若要为那么几个不顶饱的字付费,再新奇也没用。
所以不能只做寻常百姓的生意,梁琪盯着漆盒若有所思,得走高端路子,这种稀奇的物件,一定是达官贵府的钟爱。
打定主意,她把手中的果子往口中一塞,拍拍身上的碎屑进了智能厨房。
那日在郭员外府上做的带字的面条,得再做一批出来。
只不过这回选的字不只是贺寿的词,还有“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升官发财”、“金榜题名”……何种场合的吉祥话。
甚至还有“英灵永存”、“驾鹤西游”之类的悼词,人家器皿铺都百无禁忌,她一个现代人忌讳什么玩意儿。
面条做好,不急着拿出去,而是挂在台案上晾干。
厨房装有新风系统,换气一开,循环风吹进来,鲜面条很快成了阴干,成了直愣愣的干面条。
这些面条干燥之后反而更加好看,不仅颜色上变得更白,表面也更光滑,相互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音,跟一个个的象牙笏牌一样,极有质感。
梁琪带了一部分出去,裹在干净的宣纸里,带着出了门。
她没去果子铺店家说的器皿铺,那家卖的漆盒太贵了,不如直接找姚木匠打。
到了旧宋门巷子中,姚木匠依旧一个人在家,沉默地做着活计。
“姚叔,我又来啦。”一回生二回熟,梁琪再来已经是熟客,轻车熟路走进去,“您这院子里也太安静了,我还只当没人在,您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多收几个徒弟。”
“我有徒弟,单传。”姚木匠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又来了?这回又要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梁琪一双眼睛狡黠地眨了眨,不答反问:“叔,羊羹吃着可还好?”
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知道羊肉卷比他削的木片薄,还专门跑来问。
姚木匠白了一眼:“好,行了吧。”
梁琪先胜一重,才说:“我这回找您是打正儿八经的物件,果子盒,您总行吧?”
姚木匠不客气地说:“那不是小菜一碟。”
“不过不是果子盒,是装嗦饼用的,和果子盒类似,只是里面的格子不要四四方方,要长条形。”
这要求姚木匠完全没问题,只是他很好奇,这小丫头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上回做说做羊肉卷模型,这回又要做什么稀奇的生意?
“用来盛什么?”
旁人打木器,他都懒得多问一句,可对梁琪实属有些好奇,便多问了这一句。
梁琪笑盈盈地从怀里摸出一包宣纸,展开后里面竟是根根分明的面条。
“干嗦饼?”姚木匠仔细一瞅,才发现上面的玄机,“还有字?”
梁琪点头:“是啊,木盒就是为了盛这嗦饼。”
市面上嗦饼不贵,一碗也才三五文钱,因为成本不高,假使用漆盒来盛,木盒的成本都比干嗦饼高。
姚木匠只会做工,不懂做生意,谁知道梁小丫头这般做法会不会赔本,不过瞧她一副机灵样,想来也不会傻到做亏本买卖。
他不想问生意上的弯弯绕绕,身为手艺人,本能地对精致的东西好奇:“这字……”
梁琪抢着说:“是红糖印上去的。”
姚木匠只当是手工制作,啧啧称叹:“当真精巧,比我在木头上刻字还难。”
梁琪笑了下,这小老儿的胜负欲,什么都要比较一番。
为了铺垫待会儿讲价,她先把面条往前一送:“送您,您认字吗?瞧瞧上面写的什么。”
姚木匠今儿的白眼算是停不下来了,他不识字?笑话,那屏风上刻的诗句不是出自他之手?
他懒得和梁琪解释,凑近了念那嗦饼上的字:“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黢黑的老脸霎那间微红,这臭丫头,还煽起情来了,殊不知他这辈子最烦人煽情!
姚木匠含糊不清地说:“丫头有心。”
瞧着不自在的模样,梁琪笑问:“敢问姚叔,做木盒多少钱一个啊。”
“就给你算……包工包料二十文。”
哇,比器皿铺便宜了一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