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消散后,季照安久久不能回神,江熠的视线在自己手上和季照安身上转了个来回。
若是他的感知没有问题,方才他在用灵力控制季照安的身体时,会有部分灵力不自觉流失,让他想起上次被季照安抽干的凌鸿。
季照安还在发愣,江熠猛不丁被一束细小的光线晃了眼,他环顾四周后面色微异,问季照安:“你布置的?”
面前的少年目无焦距地点头:“啊。”
进幻境前浑身杀气重的像是要走火入魔,眼下又变成了个茫然发愣的呆瓜,江熠用灵力弹在季照安额心:“醒神。”
微小的钝痛将季照安拉回现实,他摸摸额头,又看看江熠,眼睛逐渐绽出光彩:“师父!”
“嗯。”
“师父,你好厉害!”
幻境中那些诡奇的躲避角度和出其不意的手起刀落还在脑中回放,江熠在控制他身体的同时,他也能感受到江熠胸腔的跳动,那样剧烈的震动告诉季照安,人偶的招数是随机的,不是江熠提前预设好的,而江熠的眼明手捷和冷静果断也在告诉他,他的师父,深不可测。
江熠起身:“不然怎么当你师父,起来,走了。”
他不清楚外面究竟过去了多久,压制煞气少说也用了大半月,得先出去看看。
季照安屁颠屁颠爬起来跟上,看到江熠撤走结界时才想起来,乐呵呵问道:“师父,你的结界是不是从来没有防过我?”
江熠垂眸扫了他一眼,毫无心理负担道:“是。”
季照安抓住他的手,委屈道:“那为什么要捆我?”
江熠面不改色:“你容易大惊小怪,捆起来省事。”
“师父!”
“下次被捆了就老实点。”
“……那弟子要看情况。”
“为师还没问你,怎么能给自己折腾成那副样子?”
“…………”
江熠瞥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年,他能感受到残留的保命丹余效,元神还没稳定的情况下灵力是不会先去修复外伤的,而他的外伤基本都好了,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擅动灵力给他喂药了,灵力绳都陷进骨缝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这家伙是怎么忍过来的。
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情绪被幻境中的惊险刺激带走,身边的人再次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那个走投无路之下的吻忽然就变了味道,季照安耳根滚烫,不敢抬头,却又忍不住将江熠的手抓的更紧。
片刻的沉寂过后,季照安悄悄抬眼,瞥见江熠线条硬朗流畅的侧脸,大概是发现江熠没有追问的意思,他松一口气,又开始活了起来,甚至还朝江熠靠了一步,几乎要紧贴上去:“师父,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时要懂得避其锋芒吗?”
或许是意识到这次将季照安吓得不轻,江熠没有拦着季照安的靠近,只道:“你会吗?”
“……”季照安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气闷道,“那要看是谁。”
“所以并不冲突,你想学,为师教给你便是……”江熠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顺灵峰的方向。
季照安也停了下来:“师父?”
江熠松开他的手:“自己回去修炼,为师去趟顺灵峰。”
季照安当即抓回去,却抓了个空,江熠已经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季照安盯着空荡的手,缓缓握紧,看向江熠离开的方向,掌心还残留着江熠的温度,幻境中飞溅的血色灼热,将半月的想念和连日的担惊受怕揉成刻刀,在他心上篆出“江熠”二字。
他的师父,那样坚不可摧、高不可攀,本该无人能近,可偏偏,是他师父。
这样的触手可及。
***
顺灵峰主殿,通阳殿。
辛若莹端坐上方,看着右手下方略显焦急的项风华,语气淡然:“项家主,现已有十位长老在此,何事是我们这么多人无法解决,一定要叫我师弟来此的?”
项风华对面的辛炎唉声叹气道:“项家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无忧长老的性子,你这一众人刚和魔修交完手,我等是感知不到魔气残留,但无忧长老就难说了,这等情形免不得会惹他不快,宗主没有叫上他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又何苦为难宗主?不若你先将事情都说了,真要解决不了,再派人去叫无忧长老也不迟。”
他身后的众人跟着附和:“是啊,项家主先说出来,我们看着先拿个主意,真解决不了再去叫无忧长老。”
项风华脸色不太好看:“是,无忧长老厌恶魔修,甚至连魔气都恨不能除尽了,我当然清楚,但试问在座的,谁不厌恶?”
“当年一战,我们项家的损失不比安和宗小。”看到殿中人脸色都变了变,项风华勉强压下语气中的不快,“这几年为保幸存下来的修士,谁不对那场大战讳莫如深?我知道无忧长老对安和宗的重要性,但此一时彼一时,若非事态紧急,我也不会贸然前来,还请辛宗主叫无忧长老前来一同商议。”
辛若莹目光寒凉:“江熠是安和宗的无忧长老,亦是我师弟,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因项家主寥寥几句就置他于险境之中。项二公子也并未随项家主前来,若我猜的不错,项二公子出事了吧?”
项风华眉心一紧,拦住了身后两个欲出手的侍童。
辛若莹不为所动:“我师弟与项二公子旧时多有不快,此事既然还关系到项二公子,我当然也希望我师弟能避嫌,还望项家主理解,你想见他,又执意不说具体原因,那恕我无能为力,安和宗招待不周,项家主海涵——来人,送……”
“子石是为魔修所害,与无忧长老无关。”
此话一出,大殿倏然一静。
辛炎道:“谁干的?”
“我不清楚,但确实是魔修所为。”项风华看向辛若莹,“不瞒辛宗主,我确实在追查魔修和蛊盅之事,我在追查的过程中为魔修所伤,我弟弟为魔修所害,但我并非是怀疑无忧长老……”
“怀疑我什么?”
辛若莹和众长老登时一僵,所有人的目光唰地看向殿门外,项风华松一口气,也看向来人。
江熠走进,对上辛若莹凝重的目光,恭敬拘礼:“师姐。”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着顺灵峰内门弟子服,朝辛若莹行了个弟子礼:“师父。”
“听子阳说师姐在通阳殿接待贵客,长老都来了十峰,我便来凑个热闹,巧了,看来贵客也想见我,”江熠转向项风华,笑意极淡,“项家主,又见面了。”
不等项风华开口,江熠又道:“来时的路上察觉到有魔气,我自作主张叫人将项家主带来的人单独安置了,得罪。”
至于究竟是安置还是监视,众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