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说。”
辛若莹率先进殿,辛子阳等几个少年入殿后才进去,他顺手要合殿门落隔音罩,却被季照安拦下,辛子阳看向辛若莹,辛若莹点过头在桌案后坐下。
季照安和杜兴跪下后略过法器中的事情,把他们的“无心之失”一五一十说完,诚恳地表示如若项家追究,他们愿意让对方打一顿解气,绝不能因为他们几人而让宗门蒙羞。
“……”辛若莹的目光落在季照安身上,少年一身玄衣还没换下,带着寒气,手臂和胸前的衣衫破碎,露出几道骇人伤口,“伤是怎么回事?”
季照安惨白着一张脸,乖巧道:“摔的。”
辛若莹:“……”
辛子阳上前仔细查看过,盯着季照安问道:“师弟,这是什么灵兽抓的吧?”
季照安闷咳两声,眉眼微垂,无比乖顺:“是我们唐突在先,他们也只伤了我一人,只要他们不会向宗门发难,这点伤不算什么。”
“瞎说什么,就凭你们几个小鬼闹腾一下,还不至于。”辛子阳皱眉,往季照安嘴里塞了颗疗伤丹,看向辛若莹,“师父,这不是普通灵兽能抓出来的。”
辛若莹道:“既是无心之失,也并未对他们造成什么损失,便无需畏惧,照安,究竟是什么灵兽?”
季照安犹豫半晌,终于在辛子阳的鼓励下蹦了一个字:“狼。”
辛若莹眸色一沉:“狼?什么狼?”
季照安摇头:“弟子没见过,不认识,不过它们很聪明,皮毛雪白,体长一丈,爪子比我脑袋还大。”
辛子阳迷茫:“你在聚欢峰看到的?”
季照安道:“不是,我被拉进了一个法器里,冰原万里,望不到头,走着走着就碰上它们了。”
辛若莹猛地站起身。
“封雪狼?”辛子阳脸色剧变,“冰原之上的狼群只有它们,但封雪狼几乎没有在修士聚集地出现过……项家捉了封雪狼?还把你丢进了狼群?”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季照安被辛子阳掰过去上下前后地看,头发丝都没放过,他在间隙里捕捉到辛子阳凝重的表情,面露疑惑道:“封雪狼?”
辛若莹疾步走了下来,扫过杜兴几人:“你们几个呢?可有伤到?还有没有其他弟子?”
杜兴几人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们没有伤到,也没有别的弟子了。”
辛子阳将季照安反复检查过,确定没有别的伤处了才松了口气,一把给他拥进怀里拍了拍:“封雪狼聪慧难敌,师弟你……还好没事。”
“我……”季照安在辛子阳肩头小心翼翼瞅着辛若莹阴沉的脸色,“其实是一位纪前辈救了我,没有他我肯定早就丧命狼口了,但是我当时吓到了,走的仓促,纪前辈伤的很重,师伯能帮我向项家主问一下他的情况吗?”
……
几人挨了顿训斥,被丢出来让各自回去关半月禁闭。
杜兴扶着季照安,看着辛子阳去往聚欢峰的背影,龇牙咧嘴道:“你可真狠啊,就为了让宗主问一下那个纪前辈给自己来这么几下,你自己去看不行么?”
季照安摇头,收回手一言不发往平遂峰走,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和刚刚在万象殿弱小无助的样子判若两人。
剩下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叶繁问杜兴:“季师兄怎么了?从昨晚回来就不对劲。”
杜兴拧着眉看着季照安微微踉跄的背影:“谁知道,估计被无忧长老骂了,不过有无忧长老在,人肯定不会有事。连累你们了,我回去研究研究你们季师兄留的法阵,禁闭后补偿你们。”
“不连累不连累。”孟林大方摆手,继而眼巴巴道,“那一千灵石……”
杜兴炸了毛:“贪得无厌是不是!滚滚滚——”
四人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孟林揽着几人火速溜走,姜琦走两步还不忘回头提醒:“杜师兄,是上品灵石唔唔……”
叶繁一把捂住他的嘴,和孟林对视一眼咧嘴笑了,唐星紧紧抓着姜琦,不明所以。
几个传送阵走过,季照安又在无名院前跪好了,晨光未起的山峰寒凉,只有清风拂乱竹林的窸窣脆响。
紧闭一晚的院门直至辰时方才打开——江熠有辰时三刻的剑术课。
季照安一把攥住江熠的衣袍,小心又仔细地去看江熠的脸色:“师父……”
分身重伤多少会反噬主体,而他师父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不久,季照安又怕又悔,在认出分身的那一刻他恨不能直接飞到江熠身边,可又怕江熠在疗伤,他贸然闯入只会影响他。
江熠脸色如常,瞥下来的目光冰冷,季照安瑟缩了一下,强忍着没有松手,朝江熠挪了两下:“您的伤……”
幻境兜头盖下,季照安被冷冽海水浇的措手不及,当场打了个哆嗦,咸腥渗进伤口,疼得他脊背一缩,将江熠的衣袍抓得更紧,浑身发抖也没敢出声讨饶。
“遇事以他人目光辩对错,先入为主划一不二。”海风沁人地冷,江熠的声音清晰地落下来,没有被吹散半分,“季照安,我不记得我有这样教过你。”
季照安抓的指尖发白,闻言眼眶都红了一片:“弟子知错。”
江熠静静看着强撑着的少年,半晌,他道:“你所谓的知错,是基于纪修是我的分身,而究竟错在何处——你并不清楚。”
季照安茫然抬头,唇色已然泛紫。
“倘若纪修与我无关,你会认为自己有错么?”江熠问。
季照安抿了抿唇,神色懊恼又倔强,没有回答。
“出门在外警惕一些无可厚非,修真界弱肉强食,我不反对你这一点,但你若永远以第一眼辨人,这条路你便走不下去。”江熠扣住季照安的下颌将人提起来,平静地注视着那双通红的眼,“他以性命护你无虞,你可以怀疑不信,可以事后试探,唯独不该在脱离危险的第一时间趁人之危。”
“世事并非非黑即白,立场不同亦不止绝对对立一种,在那一刻,你辜负了纪修以命相搏的信任和托付。”
“季照安,我不要求你当一个君子,但我说过,你要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