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昌玉城云家二公子,今岁三十有六,合体后期。
安和宗与云家交好,江熠和云家公子关系好也不意外,季照安恍惚一瞬,一个青衣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没能抓住,只能憋屈地松开江熠,行礼问好:“云伯安好。”
少年眉眼如墨,玲珑剔透,云沉满意的像是自己养的徒弟,笑着翻手丢出个储物袋:“一些小玩意儿,拿去玩吧。”
季照安下意识接住,看到江熠点头才打开翻看,登时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惊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江熠:“……师父。”
季照安虽然被江熠养的没有什么宝贝稀缺意识,别人一生都见都见不到的天阶法器他十岁就挂脖子上了,所有弟子艳羡的高阶法器他更是从头到脚都是,储物袋中高阶丹药符箓是能随手乱用的程度,但江熠给是江熠给,其他人毕竟是其他人。
毕竟他没听说过送小辈见面礼丢个天阶法器和一堆珍稀灵药的,这随手拎出一件都是某些小宗门的全部家当……或许全部家当都抵不上,就算云沉来自大家,这些也绝对算不上“小玩意儿”。
“无妨,收着便好。”江熠挥手收了棋盘,起身将他往院门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他们前方,云沉已经反客为主先一步往院子走了。
季照安道谢都没来得及,眼疾手快抓住了江熠要收回的手,实际上面对兜头砸下的这份重礼,他并不怎么高兴。
季照安的手扣的很紧,江熠看了他一眼,没有抽回手,只肩线略松,似乎无声叹了口气,继而道:“你云伯不是其他人,你并非初次见他,只是你忘了。”
季照安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江熠理会错了,他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家中有生人做客、紧张到只能依附长辈寻求安慰的孩童,但实则他是初尝妒火的滋味,云沉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站在江熠身边,与江熠相识多年,有着他不知道也无法触碰的经历往事,甚至可以站在和江熠同一高度,弯腰哄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或许还能和江熠笑谈时打发他去一边玩!
这样的情绪在云沉轻车熟路推开书房门后到达顶峰,在江熠手指点在空茶盏旁侧时轰然炸开。
季照安木头一般僵在江熠身侧,往常无需提醒早就准备好一切的人选择无视了这个暗示。
云沉并未在意到这点,施施然坐下,江熠看向季照安,只觉得这人过于紧张了:“奉茶。”
季照安眉眼一暗,还没壮着胆子拒绝,坐在江熠对面的云沉却起身了:“有个徒弟给你惯得,泡茶都无需自己动手了,我记得你这里有凡人的茶是吧?今日换个口味如何?”
青年径直走到桌案里侧的小檀香柜前,随手拉开了几节抽屉挑拣,熟悉得像是在自家书房。
“?”季照安瞳孔震颤,师父究竟和这家伙好到什么地步?!他上次就该把这院中的摆设都换个方位!
这下不等江熠开口,季照安两步上前,劈手夺过云沉手中用灵力封存保鲜的茶包,敷衍欠身:“怎劳云伯动手,晚辈来就好。”
少年夺门而出,云沉看了眼自己空荡的手掌,又看向江熠,一向温和的表情带了几分错愕:“这孩子这几年懂事不少?”
在他的印象中,季照安对生人有着强烈的排斥,他初次见到季照安是在江熠刚收徒不久,那个扭头就能对江熠掉眼泪的孩童躲他时还不忘瞪眼以示警告,彼时季照安已经被江熠养的水灵可爱,他天材地宝砸下去都只能在六尺外看着,别说什么被奉茶的待遇了。
云沉坐回去,感叹道:“上次哄他用了得有一年吧?你说他忘了我,我还当这次又得一年。”
“胆量总要跟着年龄长。”江熠在桌上拂过,那盘竹林中的残局凭空落下,“你有这精力,自己也能带出一个了。”
云沉拿起棋子摇头:“我没有你的眼力,白捡不到这样的。”
“……”江熠道,“以貌取人自此的,怕只有你了。”
云家二公子,看似亲和友善,对人来者不拒,实则交人第一眼是看脸,倘若相貌不合他心,那此生都近不得他三尺之内。
云沉拧眉沉思许久落下一子,紧紧盯着江熠的下一步,还不忘反驳道:“你以为你是凭能力被云涵注意到的?”
江熠指尖一抖,棋子偏了方向,云沉眼疾手快地跟上,紧拧的眉心愉悦地松开:“她没来,不必紧张。”
江熠瞥向他,神色少有的一言难尽,云沉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当年豪言壮语毁一生,后悔么?”
无人在意的门外,季照安步伐一顿,他拇指摩挲过衔枝戒,静静站住了。
江熠的嗓音淡淡地传出来:“谈不上毁一生,也不至后悔。”
“没后悔你紧张什么,那一步没走错你可就赢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云沉啧叹道。
江熠:“非是紧张,只是年少妄语,现在想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云沉盯着棋局沉吟片刻,落子后才道:“云涵可不是难以接受,她是真信了,否则你以为你身边那些仙子一夜之间消失个干净是怎么回事?”
江熠不置可否,淡定落子。
“好男风,亏你说得出口,那段时间云涵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云沉说着笑了一声,“我那妹妹眼光极高,能让她主动的都能称之为殊荣,你却一句话让她清心寡欲沉心修炼至今,再也没起过任何与人谈情说爱的心思。”
脚步声走近,一盏热茶被放在云沉手边,季照安道:“云伯用茶。”
云沉疑惑抬眼,季照安将另一盏放在江熠手边:“师父。”
江熠没应,眸光掠过季照安的左手,看他无声无息站在自己身侧,不明所以。
季照安抬头对上云沉疑惑的目光,歪头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般举起手道:“见师父和云伯相谈甚欢,我不忍打扰,遂借法器匿了气息。”
这举动多少会让人不舒服,对于修士来说无法探查对方气息的环境并不安全,对方强过自己是自己技不如人,认了也罢,但仗着小聪明如此作为便有些冒犯挑衅的意味了。
云沉的视线落在他无名指的黑金指环上,倒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是个宝贝。”
江熠冰冷的嗓音同时响起:“给你法器是让你如此用的?”
季照安怔了一下,放下手委屈道:“弟子没有别的意思,况且云伯和师父所言均为师父往事,有什么是弟子听不得的吗?”
季照安这回答明显不对,看似姿态低下,但其实不仅没有认错的意思,甚至还带着种微妙的咄咄逼人,江熠蹙眉,云沉却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他又不是偷听,思虑周全敢于担当,这是好事。”
江熠神情微凝,余光扫过季照安又很快收回,在云沉的调和下暂时揭过。
季照安垂头不语,默默将被衔枝戒锁住的气息松开,黑白子交错落下,听着闲谈内容换成了云沉云游间遇到的杂事。
几盏茶下来,季照安始终沉默地站在江熠身侧,直到送走云沉,他才小心翼翼去抓江熠的手:“师父生弟子气了吗?”
竹林窸窣细响,混着起伏虫鸣,江熠道:“为什么隐匿气息?”
季照安不答反问:“师父是怕我听到什么,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师父的往事?”
江熠垂眸,静静看着季照安,季照安硬着头皮顶了片刻,悻悻松了手:“师父若不想让弟子知道,可以封了弟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