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被傅良雪修长的手指挑开,柔软的触感滑过傅良雪的手背,帷幔随着傅良雪的动作轻轻晃动,又再度归于平静。
虽说被称为老夫人,可宋莹实际上的年龄却也不过三十余岁,只是面容竟如同二八年华一般,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年龄似乎就仿佛如同这满屋子的冰一般被冰冻了起来,本人却比那冰又多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沈莹有些慵懒地侧躺在一张床榻上,傅良雪不顾礼数走了进来,她竟然连眼眸都没有抬动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她的身旁,那是一个有些巨大的寒玉棺,玉棺里的人穿着寒铁甲胄,面容英俊,此刻紧紧地闭着眼睛躺在寒玉棺里,居然和沈慕英有七分相像。
傅良雪心中了然,这应该便是前任护国公沈栋。
他的目光下移,见到沈栋的胸口处正悬挂着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便清楚了这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伸手想要把那块儿石头拿起,却听宋莹终于开口,“你是我儿子请来的大夫吧,我总是说不需要大夫了,也不需要送药过来了,他却总是不死心,竟然用了这种方法,委屈先生了。”
”唉~”宋莹叹了口气,“先生,你先坐吧。我知道你年纪轻轻能被我儿子请来定然也有几分过人之处,可是我这病也确实无药可医,你出去后实话实说便是,我儿子和他爹一样,看着有些凶,但是性格最是良善,定然不会迁怒于你。”
傅良雪犹豫了一下,停下了想要直接伸手去拿龙心石的动作,目光四下扫过,便坐在了棺木旁边的一个梨花木制成的凳子上。
“我想要拿走那块儿石头。”傅良雪想了一想,又道,“那本就不属于你。”
沈莹听到傅良雪这话,猛然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傅良雪,“那东西是你的?”
“算是。”傅良雪点了点头,直白地说道,“它应该被销毁。”
“你说得对,当年师父也跟我说过,得来太容易的东西都会有着某种代价,即便你现在看不见,以后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承受不起了。”
“你师父说得对。”傅良雪点头承认了这句话。
沈莹苦笑,从榻上起身,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沈栋胸口的石头,又用力地攥紧,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只听得她幽幽道,“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某些回忆,嘴角微微勾起,似甘甜,又似有些苦涩。
良久,她睁开眼睛,“也许你此刻的出现便是命运吧,你若是能拿走,我可以把它给你,只是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在傅良雪看来,他毁掉这些东西也算是为了这个世界,就算是沈莹不同意他拿走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
可是既然沈莹能主动放弃龙心石的诱惑,又愿意把龙心石交给他,那么他听一听沈莹的故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更何况,傅良雪对于沈莹的故事也算是有些兴趣。
“先生喜欢吃糖吗?”沈莹突兀地问道。
傅良雪不解,没有开口回答,沈莹似乎也没想得到傅良雪的答案。
“我师父最喜欢吃糖了,师兄师妹都不喜欢,偏偏我喜欢得过分,因此师父最喜欢我。
在他看来,喜欢吃甜食的人心胸宽广,聪慧乖巧,有大气运,我却觉得师父这是在自夸,师父总是在自夸,可是我却因为师父的话更喜欢吃甜食了,仿佛当成了成材的灵丹妙药。
而我最初遇到这块儿石头的时候许的愿望仅仅是想要一块儿糖而已,因为得到了喜欢的糖果我把这块儿石头称为愿望石。
师父发现了之后训斥了我一顿,我尽管不明白,却也再也不用那块儿石头了,直到十七岁那年……”
十七岁,正是花儿盛开得最美的时节,魏国的情况却不如花儿一样美好,一场大旱打得整个国家措手不及,魏国与吴国本就接壤,在这种情况下摩擦不断,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大战。
最初的原因似乎仅仅是魏国的小孩儿去吴国偷了一把米粮,没人在乎谁对谁错,这仅仅是点燃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的引线,可是宋莹不理解。
她义正言辞地与师父辩驳,“本就是那个小孩儿的不对,把那把米粮还给他们并且好好道歉就是了,何必打仗伤人性命呢?以前二师兄偷了我的糖果打鸟,被大师姐教训了一顿之后不也好好跟我道歉了吗?我也原谅了二师兄,他们不能也这样吗?”
“要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师父摸着她的脑袋,“有些仗,其实是不得不打的。”
宋莹不明白,可是师父没有更仔细地解释,他现在在看到宋莹的时候依旧在为宋莹的愿望石感到担忧,“你没再偷偷用过了吧。”
“没有,师父你就别担心了,你这不过就是杞人忧天罢了。”宋莹对此毫不在意,可师父在意得紧,找了好几个办法却依旧没有办法把愿望石和她分开,这就让师父更加担心了。
“那你答应师父,可千万别用啊!”
“好,我答应。”
“你发誓。”
“师父你怎么比小师妹还要像小孩儿?”
“我不管,你发誓。”师父不拿到誓言不罢休。
“好,好,好,我发誓。”宋莹指着天发誓,“如果我用了愿望石,就让我师父这辈子都吃不到甜食。”
宋莹咯咯笑着跑走了。
“逆徒!”师父吹胡子瞪眼地追宋莹,最后绕了玉心宗一圈儿,被追上的宋莹只能气喘吁吁地许下了要是用了自己这辈子吃不到甜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