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已经是泪眼朦胧。
杜荆竹笑了笑,脸上却是明亮的神色。
那朵灵火从方士的眼前飞速闪过,接触到引鬼司的瞬间,短暂地暗淡一瞬,又熊熊燃烧起来。
咕噜声充斥着耳朵,杜荆竹从地上跳起,跃到了屋檐上,俯视着下面因惊慌失措而四散奔逃的人。
灵火经过之处,尽是灼热的气息,引鬼司附在水流中奔逃,被灵火追上,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他是什么时候恢复了掌控灵火的能力,魔尊仔细回想,到底也想不出。
一如他不明白那只铃铛的来源。
杜荆竹比自己想象的心智更加成熟,也更加强大。
花园里全是水的咕噜声,有几条死鱼从池底浮上来,杜荆竹到底是第一次使用灵火,掌控不好力度。
空气很安静。
小门旁斜冲出一群官兵,手拿金线,面容愤恨,金川北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由过客变为主角的感觉如何?”金川北捋着白胡须,面上带笑。
那日客栈,杜荆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只觉得自己生平也不可能为金线捆住,如今场景变换,他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当了主人翁。
“不怎么样。”杜荆竹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皱了一下鼻子。
“这人,真是魔族吗?”有几个士兵面带疑惑,这样一个飘然似仙的角色,怎会是那大奸大恶的魔尊族?
“善恶不以外表作区分,我交给你们的,难道都忘了吗?”那金川北一声怒骂,让官兵都抖了三抖。
“这金线是我好不容易才重新采集的,哪想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金川北不再多说,士兵看准时机,朝着杜荆竹围拢过去。
杜荆竹闭上眼睛,立在房檐之上不动弹,金线到了跟前,士兵适时松开手。
金线朝着杜荆竹飞过来。
半途,好像闻到了别的什么味道,竟调转了方向。
杜荆竹不打算引颈受戮,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正欲逃跑,见那金线朝着魔尊冲去,霎时间凝聚了心神,灵火朝着金线飞去。
金线被灵火包裹,一点一点燃烧,断裂,金川北神色大变,指着杜荆竹,手都在颤抖,向后退去。
“是你!”
杜荆竹闭上眼睛,只听见周围全是方士的斥骂。
魔尊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那日在客栈,你也在场,是你,是你烧毁了我的金丝!”
金川北向后跌倒,被士兵扶住。
“是我?那又怎样?”杜荆竹的头发被风吹动,眼里一派张狂,原本圣洁自持的脸上添上了一抹妖冶气息。
只听一声吱呀响,两个士兵架着城主跑了过来。
城主睡得正舒服,睁开眼只见代表了魔族的灵火飘荡,燃烧着金线,吓得直往后躲,杜荆竹看到金川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转眼又恢复了恭敬。
“你你你,你是魔族?”
他捂着头,躲在士兵的身后,嘴里还在训斥:“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魔族都查不出来,干什么吃的!喊我过来干什么?想害死我吗?”
他喊了几个士兵,围了他一圈,簇拥着朝前厅跑去,金川北似要开口,看着城主远去的背影,还是止住了。
杜荆竹踩着屋檐,碰倒了几块瓦片,在空中迅疾翻身,朝金川北踢去。
金川北极速后退,示意士兵上前抵挡。
没了金丝的依仗,那灵火魔族的确人人能用,只是每人能力不同,只有地位极高的人,才会被传授使用灵火的方法,除非本人天赋极高,能自行开悟。
他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风城,竟碰到杜荆竹这样一个能自由驱动灵火的人。
杜荆竹却不愿再理会他们。
他后脚一勾,从屋檐上倒挂下来,一扭身踩上了墙头,给魔尊递了个眼色。
魔尊立即从偏门闪出。
杜荆竹离开的瞬间,气急败坏的斥骂声几乎要冲破院子。
风声,树叶间的摩擦声,竹子内竹虫的啃咬声,声声入耳。
他在竹林之间穿梭,只觉得身心无比明快,但心底总有块石头,在重重地压着他。
那日,他想要生火,半天也变不出一朵火苗,便模仿着魔尊平时的模样,一通乱比划,谁知竟打出了火。
那火能感觉到热气,却烧不着柴火,他围着那团火苗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名堂,直到一只耗子从旁边经过,火苗竟如同毒蛇一样,缠绕住了那只耗子。
耗子吱吱乱叫,等杜荆竹反应过来时,地上已经只剩一小片灰烬。
原来他这是灵火。
他手忙脚乱试着把灵火收起来,几次后终于成功了。
自己本就是魔族中人,由祝氏一手培养,安插在魔尊身边的奸细,想来资质也不是太差,更何况自己还拥有代号。
杜荆竹听到身后竹林中有声音响起,知道是魔尊来了,也就没有减缓脚步,等着他追上自己。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恐怕是回不了胡九旧宅了,往日所结识的那些人,恐怕会个个视自己如毒蝎,得尽快找到藏身之所才好。
“阿慕,你怎么不跟上来?”
杜荆竹感觉身后的那个人影只是远远跟着自己,并没有要与他并肩而行的意思,有些疑惑。
这不像是魔尊的性格,他往往不肯这样的。
他好奇地转过身,看着身后,发现空无一物。
跟着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后背出了点汗,被风一吹,倒是凉爽得很,只是一股冷意慢慢爬上他的肩头。
一个影子闪过,他的头发扬起,他伸手扯住飞扬的丝带,在手里轻捻。
他确定这不是一场幻觉。
忽然,他听到头顶上,竹叶间,有水珠滚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
咕噜。
魔尊赶到时,正看到杜荆竹站在一根竹枝上,他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环视四周,竹子倒了大片,像是刚发生过一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