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烈得很呢,夫人,披件衣服吧,别凉着自己。”
梳着双丫髻,穿着短衫的小丫鬟,拿来了一件云肩,往坐着的妇人肩上披去,那妇人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你下去吧,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她担忧地瞥了一眼夫人泛红的眼尾,眼下虽然担忧,也只好收起云肩下去。
“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一走出门,几个小丫鬟一同凑了上来。
夫人生性慈善,待她们极好,眼下府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们都不住为夫人担忧。
“咱们陪夫人去宗临山求药,哪知还没回来,老爷就出了这事,他二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怎么临了出了这事,倒叫,叫夫人一人怎么办啊……”一个小丫鬟悄悄抹泪。
一个灵巧的丫鬟止住其他几人的哭声:“先别替夫人担心了,先想想自己的前途吧。”
“你怎能这般冷血?夫人出了这事,你先想的竟然是自己?!”主管丫鬟皱眉。
“你怎么说这话?”另一个小厮抬眉,一张白面脸上铺满疑惑。
那出声的丫鬟,放低了声音,“你们还没注意到嘛,夫人与老爷相守这许多年,但感情早不像以前那样了,夫人整日求香拜佛,那堂里烟雾缭绕,她一待就是一天,好像,好像要刻意避着老爷一样,你们瞧,”她伸手指了指屋子,
“闻到那烟气了吗?夫人又在烧香了,就这势头,不出几天就得剃发为尼去,咱们呐,还是早早打算吧。”
“吵什么?”清雅的女声。
丫鬟们一哄而散,小厮们赶紧装作洒扫庭院的样子。
屋内,一点烟气呛着她的鼻子,这女子比城主年轻些,眼角略有些皱纹,但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丽容貌,面目端庄,跪在蒲团上,上身却挺得笔直。
她身边停了一口棺材,棺材用黄梨木造就,她轻敲了那棺木一声,声音古朴沉重。
“天书啊天书,你还真是蠢。”女子朱唇轻启。
“我早告诉你这事会有报应,你是个轻浮懦弱的人,我早就知道的。”
“可我还是愿意嫁给你,只因你对我好。”女子嗔怪地拍了一下棺材,指尖泛红。
“你被魔族杀死,也许是你的报应。世上有因果,人都有一面恶,一面善,你的恶吞掉了你的善啊。”
女子声音渐低,手上又拿了一炷香,借着火炉点上,明明就靠在火炉旁,她的身上还是发抖。
她的手抖了两下,一截香灰落在她手上,微烫,她伸手捻去,留下一块黑痕。
擦了两下,始终擦不掉。
她把香插上,明珠似的眼睛暗淡下来。
“你的报应到了,我的报应也要到了。”
她咿咿呀呀,唱起戏曲来。
客栈外,冷风凄凄。
一个小小的花盆从窗边掉下,啪得一声碎裂。
“来人啊,给大爷我关个窗!”汤泉宿醉刚醒,头疼欲裂,捂着头喊店家。
“我给你那么多银钱是让你装作没听见的吗?快给我滚过来!”
还是没人来,他从床上起身,身子一晃扶住桌角。
一声乌鸦叫。
他靠近窗户,一只乌鸦停在栏杆处,鸦羽乌黑,眼神明亮。
“去!去!去!”他挥手赶那只鸟,那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就是不离开。
他停下手,那乌鸦落在栏杆上,鸟喙一张,吐出一句话来。
“汤泉?”
他晃了晃头,宿醉醒了几分,看着这个发出人声的鸟,鸟头迅速转向了他。
“哦——是方术啊”他很快反应过来。
“汤泉,贺山失踪了,想找到贺山的话,就来这里吧。”
失踪了?
那鸟把头埋在翅膀里,寻觅了半天,扯出一根羽毛状的细丝来。
那细丝捏在手里的瞬间,就黏在了他的手掌上,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圆点。
他顺着窗户往下瞧,那鸟儿已经恢复正常,翻着楼下的一盆花,忽而扑朔翅膀,飞入林中。
“真是有趣啊。”
他看着手掌,忽然一翻身,跳下窗户,一个倒勾上去,顺着屋檐开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