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下那照明石，往地上照去，一块骨头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骨头，怎么都不在坟里？”外祖母神色大变，“先是那阿佲，如今又是你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童苍老的声音在林间回荡：“依我说啊，是有人在偷骨头。”

偷？

“偷什么？”赵贺问。

李东瓜又重复了一遍：“骨头，有人在偷骨头。”

“这坟头上多是一年生长一次的杂草，超过一年的几乎没有，也就是说，每年都有人偷偷过来挖坟，又盖上，因为一年只来一次，所以别人难以察觉。”

外祖母脸都白了，看着这片坟包，“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偷骨头，而且还一次偷很多？”

不然为什么外孙会在树下捡到那骨头，又在丈夫坟头跪到骨头，数量一定巨大，否则不至于骨头掉落而没有发现。

赵贺感到自己的思维像是一个一个零件，这些零件自由组合，纷繁复杂，终于在今天，全都串上了。

“是胡九！”赵贺大喊。

一只苍蝇嗡嗡作响，落在沾满血液的土壤上，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踩成肉泥，一群凑热闹的人围在菜市场，观看这少见的死人场面。

旁边还有叫卖糖葫芦的，几个人买了几串，边嚼边看着高台上被捆绑的这两个人。

“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当上了方士，谁知道竟然与魔族来往。”

“你看旁边那个白面小生，长得是真不错，那精致的小脸去当兔儿爷也能当上头牌！”

黑纱下，魔尊的脸微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

“哎你说他们表情怎么那么呆啊。”

“你这不废话！你要死了你表情灵动得起来？我管你叫爷爷！”

“他们”用粗麻绳捆绑着，神情呆滞地看着前方，这还是祝慕第一次观看自己的死刑。

过了公堂画了押，很快就被绑到了刑场上，进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又是那老狐狸的把柄，把我们赶紧杀了，那城主的死因就再也没人追究了。

魔尊嘴角一抹冷笑，让你失望了，我祝慕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祝氏手里，没有死在瀑布下面，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死在你手中。

那执行死刑的刽子手，呸呸朝手里吐了两口唾沫，上半身赤裸，手上缠了几圈防滑的绷带，此时神情正专注，喝了一口白酒，噗一声喷在那刀刃上，刀刃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他示意群众安静下来，眼睛对准他们二人的后脑勺，一刀挥下去，血液喷溅，“魔尊”的头掉了下来，他抹了把脸，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赵贺”的头给砍了。

对群众来说，最刺激的就是砍头前和砍头的这几秒，砍完头后都怕沾染了血腥气，作鸟兽散。

祝慕想起了自己在监狱里吐出的那口鲜血，嘴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可如今心口仍隐隐作痛。

那刽子手把他们二人的“尸体”收进了麻袋里，用拖车拉着往化人场而去，那是火化的地方。

火化完后，它们就会被丢进乱葬岗，说是乱葬岗其实没有尸体，风城除了之前先烈的埋骨之地外，其余丧葬方式都是火化，这乱葬岗，说到底就是无主尸体抛洒骨灰的地方。

玉精人参的灰撒上去，说不定还能滋养滋养这片土地。

魔尊嘴角咧开笑容，这个笑话等见到竹子时，一定要给他讲。

他催动法力，给自己易了容，他以前法力高深，画像传遍魔族地域，只要那张脸露出来，就足以让大部分魔族心惊，自乱阵脚，所以一直不屑学习此等低级易容法术，直到最近这些天才学了不少。

他想起祝氏大长老那张面孔上阴狠的眼睛，手上不自觉重了几分，他本一心助祝氏踏平魔域，统一疆土，怎知祝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如若不是杜荆竹，自己早就心如死灰，死在了宗临山。

有只鸟儿落在门前啄草籽，祝慕径直推开门，看到坐在椅子前翻看旧籍的大夫。

“大夫，我有个朋友，忽然慢慢丢失了所有的记忆。”

“嗯？”大夫抬起头，正是那日的“乌龟大夫”。

“详细讲讲。”

“我和他都要考学，而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刚开始是背书记不住，后来忘了朋友，最后连家人也给忘记了，我怀疑是奸人所为，给他下了药。”

“不对啊……”大夫扶着椅子，慢腾腾站起来。

“这个情况是失忆症没错，看着也像是被人下了药，只是下药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时间才能成功。”

“什么意思？”魔尊抬头，大夫看到一张毫无特色的脸，觉得自己也要得失忆症了。

他定了定神，说道：“他有没有什么最近经常佩戴的东西，亦或是身边最近有什么朋友？”

贺山一向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朋友，只有那个……

那个竹子告诉过他的，挂在贺山身上的绿绸蓝线织就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