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衣的院长站在墙边,两只黑漆漆的,辩不出神情的眼睛直直看着两人。
凌晨寒气重,金必将头缩在围巾里,被关宥牵着走。
他一步一步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子,看似很稳,实则心里慌到牵着关宥的手都用了几分力。
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隐没在墙角的人。
院长缩在墙角,等了十分钟,对面嘻笑打闹的人也没有看见他。
终于,他等不了了。
“小金。”院长弓背驼腰从阴影处走出来,低声喊着金必。
“哈哈,别乱动,脚疼。”金必笑着踢跑脚下奇形怪状的石子。
石子骨碌碌滚到关宥脚下,金必再去踢,重心不稳跌到关宥臂弯处。
关宥顺势把人揽过去,在金必耳边蹭了下。
院长的呼喊随风消散,丝毫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院长重重咳了一声,声音放大了些再次喊道:“小金!”
这次,两个人都听见了。
“院长?”金必撒开关宥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又被关宥挡在身前的手阻了回去。
路灯不够亮,关宥又没戴眼睛,压根看不清院长的脸,就算看清了,他也不会让金必轻易过去。
谁家大好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别人家楼下蹲着逮人啊!
关宥向右挪了一步,挡住金必。脚边的石子被踢了个爽,旋转到院长半步远处。
金必探出来个脑袋,揪了揪关宥的衣袖,轻声道:“是院长,你忘记了吗?就是之前我们送一个穿着猴子玩偶服追车的女孩回孤儿院时见到的那个人。”
“你是说,当时在你背上乱抹的那个小老头?”
金必:“......”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院长:“......”
关宥一句话,冷场了三分钟。
院长为了营造凄惨处境,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这会儿已经快被冷风吹成面瘫了。
他直接切入话题,“哐”一下给金必跪下了。
好巧不巧跪在了关宥踹走的石子上,疼得眼泪花四处飙。
院长强忍着没喊出声,一张苍老的脸皱巴成一团,嘴唇也抖了不停。
金必急急忙忙去扶人,院长在金必的帮助下颤颤巍巍起身。他哭喊道:“小金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金必不明所以,他神色慌张,缓步将人扶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慢慢说,不要着急。”
金必五指深深险在掌心,为了工作方便他没有留指甲,但此刻他却觉得刺痛难忍。
关宥紧蹙着眉,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院长疼痛难忍捂着膝盖,弓起腰的像条瘦骨嶙峋的野狗,但细看,他的面颊却红润异常。
院长久久不语,金必急得冷汗都下来了。院长不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一切都要好起来了才对,为什么院长还是这样?
思绪杂乱,金必定了定心神率先问:“还是因为钱吗?”似是觉得这样说不对,金必抿了抿嘴,添了一句:“还是其他事?”
有人给递台阶,院长顺势而下。“是......是婷婷,婷婷她......哎!”
院长戛然而止,金必再问,院长也不言语,只一味的摇头。
金必的心凉了半截,婷婷是他看着长大的,前些日子见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出事?
如果院里的孩子都出事了,那他这么多天的努力......算什么?
关宥在后面看着,心里总觉不对。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李助,然后走过去,“爷爷,您慢慢说,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对啊,院长,到底出什么事了?”金必手脚冰凉,腿也有些软,唇瓣白到可见青色。也不知是凌晨的风太大,还是心太冷。关宥无声靠过去,把人摁在肩上。
金必站稳了些,神色紧张看向院长。
他不想再听坏消息了。
院里的孩子如同他的家人,他不想到最后连家人都没有。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应该怎么办?
金必面色苍白,手心掐出血了都感受不到,关宥包住他的手,慢慢打开他攥紧的手。
关宥用气音说:“我在。”
金必定了定心神,努力放缓呼吸,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
两人等着院长的的回复,但院长频频摇头,就是不开口。
他越不说,金必越急躁。
感受到金必愈发不安的心情,关宥掏了掏兜,摸出来一把钱。
这钱他本来是打算给金必的,让他开心开心。无奈他不抽烟,兜里没有烟,只能掏出来钱。
“爷爷,您拿着。”关宥把叠成小型玫瑰花的钱塞进院长手里。
院长酝酿好的情绪瞬间破功,他攥着钱,扔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院长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金,有时间回院里看看吧。”院长说完,揣着一手的RMB版玫瑰花抖着腿起身,金必去搀扶他,被他躲开。
“院长......”
院长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背在身后的手撵着指关节。夜色太深,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
关宥眸色加深,看着院长手上的茧子若有所思。
黎明破晓,一声鸡叫打破僵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