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要徐氏做的是茶枯皂。
市面现有的皂于民而言实属奢侈,像老汪家洗衣所用便是天然的皂荚,一文能买上一斤,但老汪家人口实在太多,一月便能用去将近五斤。
徐氏听得瑛娘要教自己做皂,当即便是大喜,再听瑛娘所言一枚不过十文,一时又不太乐意了。
“城头一枚皂可得五十文、一百文,你做这皂咋就才值当十文?能挣钱吗费那劲?”
“奶,你说的那皂是大户人家用来洗手的,佐以牛乳才值那价。我们要做的茶枯皂你也听着本钱了,茶枯不贵,猪板油也不贵,也就山茶油贵些,但均摊成本,一枚只卖十文也能取利近九成,奶一日搓个三十来枚,一日盈收如何也得二百好几。”
“那活儿当真我一人就能做下来?”
“自然,若奶觉得吃不消,叫上阿爷、玥娘帮忙也成,阿爷和玥娘总归不会与奶分利,挣来多少都是奶的私房。”
“……”
徐氏沉默半晌,临了到家总算咬牙接下了,“奶做!这活儿轻省、利高,卖着钱奶分你一半儿?”
“行呀。”
徐氏要做茶枯皂,瑛娘自然先紧着她来。
不过她要做的确是需得备些东西,便叫来汪文、汪武,支使他们叫上那几个伙伴一起帮着备采。
“五哥六哥,奶需用陈年的艾草,不拘年份,能买着多少算多少,奶先支了一百文与你们用。但今年的新艾不成,太嫩,晒来也不香,五哥六哥需得注意,别被人哄了。”
“其他几位哥哥帮我捞鱼,小鱼一文两条,大鱼一文一条,若捞来的鱼是那几斤一条的,便按一斤一文来算。这些鱼我只要鱼腹内的鱼鳔,鱼肉我教你们做鱼羹、鱼丸,多少也能挣些辛苦钱。”
“再就是蚌、贝,不拘大小、品类,能取壳就成,取了帮我烧一烧,届时火候我会与你们说,如此壳类算作一文一斤,以二百为限。”
昨年农闲,这些半大小子在瑛娘手头很是挣了一些零花,眼下有新活儿,一个个自是干劲十足。
夕山脚下就有河,遇上家里年景不好,也有那等在河里寻摸吃食的,不过近几年来大王村田地收成都算不错,这河里的鱼也是多活了好些年了,想来捞捕也不算难。
况且瑛娘还教他们做吃食,便是将来瑛娘不需用那鱼鳔,他们也能靠鱼羹、鱼丸多得一份盈收。
“汪家妹子只管等着,保管给你洗得干干净净再送来!”
瑛娘一笑,只道:“几位哥哥不需急,取来鱼鳔我也得教你们如何才能洗净。”
“行!”
汪文、汪武也想去捞鱼,然徐氏不允,他们也只得拿了钱挨家挨户收陈艾去。
原料尚待备采,瑛娘便先教徐氏舂茶枯。
舂茶枯得用踏碓,这东西做来不难,汪木匠叫了个石匠帮工,一两天来就做成了。
这石匠是林家村的,昨年也得了汪木匠赠的菽乳,这日来帮工也吃了一顿热乎好菜,乐得呲着牙花与汪木匠忆往昔。
“想当年咱哥俩在豪绅家做工,那豪绅自诩家财万贯,结果给咱吃冷水就馍馍。瞧着你家现在也是起来了,老哥我不过来帮你两日,又是工钱又是好菜的,真叫老哥脸皮子烫得慌。”
汪木匠如今也觉匠人的工不值钱,拍了拍石匠的肩膀,吸溜了一口水酒,才叫他莫多想,“你光瞧着我家挣钱来,咋不想想你家五六口劳力就管了百来亩地?”
石匠心想确是如此,又是一笑,才一口将水酒饮尽,“你家嘴多,四十亩地可不够吃喝,如今起来了也赶紧多买些地,我前头去府城做工,听得城中守卫说咱们头上那位公主如今不得圣心了,没得家里头贴补,公主怕是得从其他地方想钱来。”
汪木匠笑容一顿,想来自个儿二十来岁时,丰县作为禄地易主,那十来年年全县地税都增了一成,还是后头再易一主才回降,一时也提不起喝酒的兴致了。
“咱丰县这地界儿,说富也富,说穷也是真穷。不过我们大王村不比你们林家村,想买地是真买不着了,就我家这四十亩还得亏原先洪地主一家遭了殃才从官府买过手,如今再想买,怕是不成了。”
“罢了,总归你家现在也有一门营生,好好攒钱,便是真长了地税,你家也能花钱买粮来补。”
“是罢!”
汪木匠叹了一口气,又陪石匠喝了一碗,才醉醺醺的将人送到了门口,待人走远,又想起瑛娘还交代了事儿,连忙追了几步将人叫住。
“石匠,你手艺好,帮我做一台手摇的石磨,不需得多大,能有一个猪头的体量就成,再打一方差不多大小的石臼。”
石匠酒量好些,眼下倒是清醒,闻言一点头,道:“成,顶多一旬,到时给你送来家。”
“成。”汪木匠在怀里摸了摸,掏来三百个钱塞给石匠,“约摸是够买石料了,待你做成了,再结余下七百。”
一方石磨、一方石臼,便是城头也只卖得一两二钱,汪木匠给的价格实属不算太低,石匠乐得做这个人情,笑呵呵将钱接过,这事儿便算成了。
踏碓有了,徐氏也在家头忙活了起来。
茶枯切碎入臼踏舂,筛出细粉备用。
又取艾草烧灰,以热水冲过滤出残渣取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