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章文德,代东家签契,小娘子既能表家中长辈之意,这契书便也签下你的名姓。契成之后,你我二人、官府户所各执一份,若有纠纷,自有官府裁断。”
契书其一,写明双方协定每年四月供给艾绿、栀黄、茜红、茜粉各三百扣,十月供给花青三百扣。
契书其二,四月供给槐花香露、七月供给白玉堂香露、十月供给桂花香露,三者各九十九瓶。
若期间双方以为数目该有增减,再拟价协商,补签说明。
瑛娘仔细看过契书内容,提笔签下姓名,复又盖上红泥指印,待得与掌柜同去官府户所加了官印,这契才算完全。
章文德看过瑛娘笔迹,方知瓷面留字竟是瑛娘自个儿写的,再比对自个儿,却是连其三分笔力都不及,不禁摇头感慨:“汪娘子果真只有十来岁么?”
瑛娘也默了默,突然意识到再过几日就是“汪瑛”十二岁生辰。
这日子与她本身的八字相近,但她轮转七世,几乎忘记了她本身确切的出生日,以“汪瑛”诞辰计算也是无碍,便点了点头,如实道出年纪。
章文德连叹几声,忽而又提起东家的公子,“虽不知汪娘子读书如何,但这一手好字,怕是我家公子见了都得叹服。”
时下读书人自小练字者多如牛毛,瑛娘自知写得一手好字,听得章文德夸赞却也未尽当真,抿唇含笑作羞怯,又叫章文德夸了两句,才开口催他去官府户所加印。
“汪娘子稍候,今日的货银还需与你先结了,拢共一千八百四十两银,汪娘子是要现银还是官交子?”
“还请与我现银。”
“成。”
一千八百两取一百、五十的元宝,单个儿的四十两,瑛娘却叫章文德换成了一两的碎银。
章文德自是听从,将银钱尽数放进箱笼,加了锁遮掩后放入背篓,待得加印之后再由瑛娘叫人来取走。
两人一路入了官服户所,章文德给了一两银锭插队,不出半个时辰便等来了加印的契书。
“户所已然存案,若有意外需得毁契,尽量双方商定之后再来户所取回撕毁。”
“好,多谢差爷。”
契成了,章文德也高兴,当即要请瑛娘去茶铺吃点心。
瑛娘却惦记着逛东市,拒了章文德,才又拿了四色色条与他,“这色条与墨锭用法相同,掌柜自可拿去耍着。”
章文德当即拆开油纸一观,忍不住又是一声叹,转而问道:“与我用却是浪费了,若汪娘子不介意,这彩墨可否允我送与东家公子?”
“自然。”
章文德喜不自胜,自货架取来四个精巧小匣,垫上绸布才将色条复裹放入,“今日确是占了汪娘子便宜。日后汪娘子也无需再与我客套,只管叫一声章叔,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章文德的地方,尽可来找我帮忙。”
瑛娘从善如流:“章叔往后亦可唤我瑛娘。”
章文德自是大笑应下:“好!”
瑛娘叫来两个脚夫帮着背背篓,行至距离隐蔽处不远之地便叫他们放下,待得周围少人,瑛娘才借着遮挡将两个背篓整个儿收进了仓里。
索性无人看得见,瑛娘又背人而立,将仓铺展开来,将装了银钱的箱笼开了锁放在货架之上,整合此前所得盈收分利和结余,只留了瓷器铺子掌柜找回的一两五钱银并三十枚铜板随身放好,才往布行去。
布行也行代销之事,铺子里少不得各种材质的帕子、香囊、钱袋,瑛娘挑了两个钱袋,将好需得三十文钱。
其一放入碎银,孤零儿一枚也听不着响。
可惜一路逛来也没个什么想买,正好行至银楼,干脆进去拿了碎银换得一枚一两三钱重的银锁。
“小娘子,丰裕的二钱银正好能作工钱,你看可否?”
“可。”
小小的银锁很是精致,花个二钱银也不值当什么。
瑛娘把玩着银锁,扭头又见银楼展柜中一对金镯花样、做工都不错,问过价来,一对净重四两,却是需得五十两银才换得来。
“无利可让么?”
东市银楼的掌柜平日也是难得一见如此大主顾,自然乐得做面儿将买卖做成,连声道“有”。
这掌柜也是个人精,估摸着瑛娘家中是有添丁喜,转身自展柜取了一对合计一两重的银制小儿腕钏来与瑛娘看,“小娘子瞧瞧可还喜欢?体量不重,最适合赠予幼子佩戴。”
“成,劳掌柜将金镯入匣装好,我去一刻,稍后便来与掌柜换。”
掌柜自是应允。
瑛娘出了门也未走远,就近寻一隐蔽处取得一锭五十两的元宝揣进袖中,又绕了路,估摸着时候重返,换来两个装点好的匣子。
“承惠,还望小娘子下回再来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