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一日,瑛娘归家算得满载。
然家中老小只见满背篓进城、空背篓回,也没人摸得准瑛娘究竟赚了多少,徐氏自也心急着盼知晓,丢下活计拽得瑛娘入正房,还不待问,就被瑛娘拿出的一锭银元宝震住。
“奶不要么?”
徐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接过元宝双手捧着掂了掂,瞠目结舌,半晌才不确定道:“这是五十两吧?”
瑛娘笑着点头认下,“先头说了借二十还五十,该是没骗奶吧?”
“没骗!没骗!看来咱家瑛娘这回是挣着大钱了!”徐氏忍不住笑,舍不得放,捧着又觉手酸,半晌才呲着牙花翻开箱笼,将元宝藏进了最深处,“奶还是第一次摸着恁大的元宝!你也是,恁重的东西咋还放在袖子里?也不嫌沉得慌?”
瑛娘也没否认,只待徐氏兴奋过,才与她道:“奶有事交代么?若没别的事儿,我得去二嫂屋里坐坐。”
徐氏也没问详细,惦记着瑛娘手松,生怕她往别处花了许多,连忙拉了她问:“给你侄子买了东西?”
这事儿也不至于藏着掖着,瑛娘索性将装了银锁和小儿腕钏的匣子取来与徐氏看,“拢共二两多,不值当什么。”
如是以前,徐氏指定说瑛娘浪费钱,不过先有元宝比对,近来又攒了一批茶枯皂待卖,徐氏心头松快,自然只睨了瑛娘一眼便将她放走。
小林氏得了匣子也是惊得一震。
哺乳小儿的妇人最是敏感,见瑛娘小心翼翼将银锁和小儿腕钏与汪明起戴上,登时落下泪来,咬着唇无声哭了半晌,才红着脸与瑛娘承诺,道:“待你生辰,嫂嫂给你烧兔子吃。”
瑛娘没料到小林氏还记得“汪瑛”生辰日,微怔后笑着宽慰了两句,只叫小林氏好生休息。
老汪家也是厚道非常了,因着不缺劳力,小林氏这回坐月子足足坐了四十来天,期间吃□□细,元气早恢复了多半。
“没事,烧个兔子累不着。”
“行,那我等着了。”
小侄子都送了几两银,汪文、汪武那处就不好亏待了,瑛娘随手拿了六枚碎银叫他们分,待得吃过晚食,才有空将金镯匣子送与云氏。
云氏哄了玥娘睡着,接过匣子也未当回事,问过瑛娘今日可曾遇到麻烦,得知她结交了章文德,签成了契书才算心定。
“娘,不打开看看么?”
云氏自然知晓瑛娘送了二房侄孙儿银饰,待得开了匣子,被金光晃了眼睛,半晌才回神来盯着瑛娘无法言语。
瑛娘自是取出金镯与她戴上,捧着云氏双手抬起好叫她看,“娘觉得好看么?”
“……自是好看的。”
云氏心口梗得慌,半晌才道:“娘这般年纪,何苦给娘买这等金贵首饰,攒着钱,将来也好……”
也好什么?
云氏说不出来。
她这一生从未亏欠过谁,但于瑛娘而言,她这个娘确是做得不够好的。
没故意亏着,却也着实算不得善待。
大女儿琼娘得她心疼最久,二女儿瑾娘则叫她说了娘家的远亲,小女儿更是长到六七岁还得她哄着才肯睡。
唯独瑛娘,吃不饱、穿不好,亏得这半年来自个儿想了法子才养出了水色。
可瑛娘就要十二岁了,便是她打现在开始心疼,又能再疼个几年呢?
更何况……瑛娘如今主意正,当真还如从前一般盼着她来心疼吗?
瑛娘见云氏眼含愧色,倒没觉得心头难受,搂着云氏亲昵了片刻,才压低了声儿与她笑说:“娘且安心,我存得多着呢。”
仓里元宝还有一千七百两整,这笔钱得攒着以备之后采买原料,便继续收在章文德送的箱笼里。
余下三十四两碎银、四千枚铜板,瑛娘取了四两并七百文钱装进新买的钱袋子,以便随时取用,其他的都放进了钱盒子,待得哪日需用再取。
云氏就怕瑛娘捏不住钱,但说多了也不好,只得笑过,催着瑛娘赶紧睡。
自三月来,瑛娘很是忙碌,眼下松快了,入睡自然极快。
待得闲散几日,便至生辰。
瑛娘闲来无事,晨间便睡了个懒觉,出了偏间儿才知小林氏昨儿个叫汪会上山打了两只野兔来,今晨一早便忙活着将兔子杀好,以盐、酱调出腌料浸泡备好。
腌入味的兔子腥香非常,小林氏也没将兔子宰细,临了午后直接取了结实的木棍将兔子整个儿串起来,在院儿里搭了柴堆架上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