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两金入手,瑛娘才总算有了去府城的底气。
不过府城之行不宜操之过急,瑛娘取了现银便驾车回了村头,只待七月里秦放差人送了信,她才随车去往上湾村。
上湾村秦老爷素有美名,徐氏倒也放心,不过转头还是支使了云氏跑一趟,借口叫她去云家看看女儿、外孙,顺道再给老徐家送些皂和薯粉去。
云氏自然乐意,当真收拾了包袱,拉着玥娘撇了汪点柱驾车往上湾村去。
瑛娘看得好笑,半道又借口歇脚喊停了车,取了八锭百两的银元宝用陶罐装好,叫云氏带去云家交给云客。
云氏心知瑛娘挣了不少钱,可眼看她一出手就是百两计,也是惊得不轻,“拿这般多给阿客作甚?!”
“这八百两是今秋收粮的花用,兴许得劳烦姐夫跑远些去收才够,多出来的便算作工钱。”
云氏倒吸了一口气,却是算不出这八百两能买来多少粮,“今秋粮价还未知晓,能用上七八百两吗?”
“若按粮商收购的价格来算,自然用不上那般多,但我们不是粮商,便按从前的粮价来收也无甚所谓。”
瑛娘打算今秋收来一千石稻米、五百石新麦,若能遇上种番薯的,再收万把斤番薯存备,如此便无需去城头粮铺高价购买。
“这般多!还是叫阿客运去城头再收么?”
“嗯,十月里娘再与我去租用带院子的铺面,此前姐夫收来了粮便先堆在家里,待铺子租好再往城头运。”
云氏不知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抱着陶罐回了自家的骡车上。
两车并行,很快,上湾村便至眼前。
秦府与老徐家分属两头,进了村自然不好再同行,云氏道别瑛娘,打老徐家走了个过场便一路快行赶到了瑾娘小两口家。
且不提瑾娘眼见八百两现银是如何惊讶,瑛娘入了秦府却是撞上了旬假在家的秦家公子。
瑛娘身量早已不同往日。
秦家公子讶于生人出入自家宅院,却是没能即刻认出她即此前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少女,听得引路的管家介绍,才恍然惊觉眼前容貌、举止都不似寻常农女的少女竟就是他爹与章文德百般夸赞的“苦禅”,当即微微躬身,拱手一揖,“晚生秦彧,无状唐突,还请见谅。”
十八岁的书生还有些生嫩,但相较初见时,这位秦家公子面容五官已是长开了不少,瑛娘一见便更觉心喜。
可惜这位公子头顶还悬着朱笔,指不定来年就能落定,而她如今又与秦老爷多做了制墨的买卖,确是不好再多肖想,当即错过半步,避开了秦彧的敬礼。
“东家公子实在客气,今日造访只为与秦老爷洽谈事宜,便不多打扰公子休息。”
瑛娘目光清正,秦彧忽而意识到自己称谓有误,却是红了耳根,匆忙敛下眉目,囫囵道了句歉意便先行离开了前庭。
秦家当家和善,公子又是个大有出息的,秦家当差的管事、杂役行事便也自在,引路的管家更是看着秦彧长大的老人,见状便先笑了起来。
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耽搁不得,瑛娘又无意多话,管家自然不会与她多道主家私话,只客气招呼过,便将瑛娘引至客厅。
客厅里不止秦放安座。
瑛娘入厅便受三人瞩目,秦放起身招呼,这三人也随即站起,虽说嘴上客气,却也多少暗里打量瑛娘。
瑛娘只当看不见,张弛有度地与秦放问过好,待得他先落座,方才安心坐到了他下方首位。
且不论秦放心头更添两分欣赏,待三位管事与瑛娘见过礼,才开口与她介绍。
“瑛娘,这三位都是我手头得用的管事,方子只叫我一人记住也是无用,今日便辛苦你看着他们动手做一做,也好叫他们确保无误了再去教导下头的工匠。”
制墨并非寻常行当,为防方子泄露,秦放只能分工而治,叫三位管事分管取烟、和胶、打墨三道工序。
其中配比和胶最为关键,秦放便挑了打小跟在自个儿身边的家生子秦春来分管此项,其他卖力的活儿则交给别人来做。
如此管理瑛娘自然无甚意见,查验过辅料、用具,确保无甚错漏,才叫负责分管取烟的先烧一碗桐油来试试手。
秦放手下有独立的商行,买来好油不算难事,瑛娘便是见过后世种种,再看秦放挑选的桐油也难免道一声“好”。
“此油纯度最高,我想着既要做,便尽量做到最好,瑛娘以为如何?”
瑛娘自是赞同。毕竟桐油纯度高,取烟便更容易。
取烟还需耐心。
负责分管取烟的管事恰是最具耐心者,照秦放嘱咐只取上层好烟,待几盏油烟取来称重兑算,竟是达到了一斤桐油一两烟的比重。
瑛娘确是没料到秦放只凭一纸墨方便琢磨到了这种程度,抚掌称好,又叫管事继续洗烟。
清水洗烟意在清浊,管事做得不错,瑛娘便如实道:“此项做来无误,秦叔只管叫管事照此做法教导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