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不可滞待,秦放从不做无准备的买卖,任此管事操作一番,又叫秦春上手熬胶、调配辅料,其后又借此前烧来烘干备用的油烟,叫来另一位管事一通揉打,如此倒也能叫墨块成型。
墨块成型便可称重压锭,模具里留刻大儒赠字“苦禅墨”,压锭之后简单修边、描金,一方墨锭便算初成。
“该是无错?”
“嗯,几位管事都做得很好。”
烟墨未干,制得的墨锭成色自然不多好看,秦放本意也是叫瑛娘先掌掌眼,别叫今后负责分项的工匠有所错漏,眼下瑛娘点头认可,他便也安下了心来。
“如此,我便安排工匠开工制墨了。”
大事既定,瑛娘便不欲多待。
但秦放再三挽留,瑛娘也不好多作推辞,只得留下吃过晚食。
席间秦夫人倒是开口留她住宿,但瑛娘自觉还未与秦家相熟至如此地步,只能顶着秦彧不可置信的目光婉言拒绝,披星戴月乘车返家。
此间事了,瑛娘难得又清闲了下来,恰是天热时,瑛娘又琢磨起找硝制冰的事儿来。
不料时人只用硝制作烟花爆竹,但因此物易燃,寻常皆由官府把控,瑛娘找了章文德,章文德又求了秦放帮忙走动关系,这才从府城买来了十斤。
要做冰饮买卖,十斤硝石可不顶用。
瑛娘遗憾之余倒也没想试探官府底线,只每隔几日取三两硝石制冰,躲着外人吃上几回冰镇的果饮,暂时按下了自己熬硝的想法。
待得九月里忙过农闲,二房父子腾出手来整合村头今年收来的胡麻摇油,瑛娘也忙活起自个儿的正经营生来。
匆匆备下来年所需,忙过一季,便至新春。
今年因着药墨及墨方买卖,瑛娘拢共得了五百一十两金,其中书坊得来的十两元宝瑛娘直接送与了云氏做年礼,剩下五百两整则作备用,另取了一只箱子分装入仓。
趁着闲时无人打扰,瑛娘又清点了一遍仓中存备。
除金元宝外,整存的百两银元宝刚好六十枚,零散的碎银待给过林氏、何氏昨年的工钱,倒是只剩得十三两银并一百八十文铜钱。
此外,仓中固存银镯、银簪、玉簪,农田、商铺地契,颜料五色各一千二百扣,三味花露各四百瓶,口脂五百瓶,药墨七十方,鹿角、鳔胶未动,其中存粮才是大头——
稻米两千石,生麦一千石,江米五十石,番薯两万斤,还有前年收成的落花生八十斤,今年收的胡麻三百斤。
这些存粮足够大王村整村人三年消耗,便是遇上灾年也能保一隅温饱。
不过前有胡麻地收成顶了地税,又有瑛娘出钱买花、买草,村人的日子也算过得滋润,该也能存下不少粮食,一时半会儿也不需得瑛娘来操心。
等到春耕之际,新一年的胡麻下地,家家户户心头更是松快,少有几户更是拾掇出几亩中田加种,只待来年攒点银钱里改善家居。
春耕之后,瑛娘便待及笄。
村头女子及笄少有铺张办席的人家,今年大王村却是开了先河。
四月下旬徐氏便开口要给瑛娘办及笄礼,此番着实叫老汪家一众惊讶,不过这几年来整家儿靠着瑛娘挣了不少银钱,掌着公中的徐氏发话要办,下头的几房都抹不过脸来反对,自然任徐氏安排。
不过既然要办,开席之前自然也少不得流程。
女子及笄便可挽发簪钗,云氏作为亲娘,如今手头宽裕,送上一支价值十两的银簪自是无可厚非,但谁也没料到徐氏竟也大方地送上了一对足有五两重的金臂钏。
有徐氏在前,三房陈氏也无比庆幸早与四房何氏商量好要一人送瑛娘一支价值十两的银钗作成年礼,眼下要办席,正好拿出来在人前做脸。
原本二房林氏这般抠搜的人这回也舍了份厚礼,这会儿见了妯娌送的东西,忍不住恨恨瞪了陈氏与何氏一眼,才干巴巴笑着送上一对五两重的银镯,殊不知自家大儿汪会早与三弟汪辰一通合计,私下里合资送了瑛娘一支价值五十两银的翠玉发簪。
除此之外,章文德也赶在席间给瑛娘送来了一份厚礼。
章文德毕竟只是签了契的管事,身后还有家小,这回便只送了一支打府城买来的飞燕银簪,倒是秦放,不止送来了一套价值五百两银的翡翠头面,还特意叮嘱章文德带了话来。
“公子昨年乡试得了解元之名,之后便一直跟随大儒在盛京备考。二月里东家夫人放不下心先一步跟了去,前头却是传了信来,说是公子得了二甲头名!东家大喜,四月里便整队前往盛京准备接夫人与公子回乡祭祖开宴,眼下该是回程了,却也赶不上瑛娘的大礼,还望莫怪啊!”
二甲头名。
名列前茅,若留官盛京,多半会被授以司务或协律郎等八品官职,若其放得下眼前利益选择外放,搏一搏七品县令之职亦无不可。
总归十九岁的进士前途无量,更妄论瑛娘与秦家本就有着利益往来,如此大好之事,瑛娘怎么可能怪罪秦家不出席自己都不在意的礼宴?
瑛娘招待章文德入座,待得茶水就手,才柔声闲话,道:“公子大才,届时开宴庆贺,还请秦叔留一席与我,待我送上贺礼。”
“放心!东家临行前便已安排妥当,届时开宴定会邀你入席同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