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高筑,炉火的燃香伴着壶中的酒气四溢飘动,帘幕微动,丝竹之音靡靡,绕过九曲回廊。
苏白手中捻着纸页,对着旁边的账簿添改着。直到屋中人唤他,他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端着温好的酒入了屋。
苏白将酒放在徐容之手边,而后立在了一旁。
“徐大人,账簿还要两日,等整理好我亲自送到您府上去。”
“不必那么拘谨,”徐容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今日既是私服,便不以官职相称,你也坐下来吧。”
苏白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温声道:“您来涣花楼即是客,是客就没有不招待的道理。”
见他态度坚定,徐容之也不强求。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朝后靠去,叹了一声,“你们掌柜真是很会享受,从前我还只当这里是个花楼,倒不曾想有这般闲情雅致,就是名儿取得差些意思。”
苏白但笑不语,抬手替徐容之又添上了一杯酒。
香炉落下一截尘灰,片刻沉寂,徐容之掸了掸袖口,说:“前些日子你们进了沂山,我还一直没时间详细问问当时的情况,听安禾说你们当时的遭遇还挺凶险的?”
“是,”苏白说,“一进去就遇到了洞口塌陷,在里面还差点撞上另一伙人。”
“那是很险了,”徐容之略微抬眸,“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苏白只是摇头,“那里太黑了,我们没有碰上照面。”
徐容之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若是皇城的人还好说,就怕有什么别的人盯上了这里。”
苏白困惑,“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这个。”徐容之摊开手,掌心放着一个绒布的小袋儿,正中间绣着一个烛火的纹样。
“安禾给了我沂山的图纸,我的人进去之后在一处洞穴中捡到的。虽然几率很小还是先问问你,如果不是你们落在那里的,这可就出问题了。”
苏白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说:“我不太清楚,当日和我一同进去的是穆千,需要我找他来看看吗?”
徐容之只是对着苏白笑了笑,收起了袋子,他站起身道:“不用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也不打扰你了。”
适时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叩门声,徐容之记起此刻身处离地面足有数十尺高的楼台,一时有些惊诧。
苏白见怪不怪的打开了窗子,窗外空无一人,窗沿上落着一只银羽的鸟儿,腿上绑着一个竹简。正是它用嘴敲的窗户,此刻正歪着脑袋和屋子里的徐容之对视着。
徐容之也学着鸟儿的样子偏过了头看向它,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只鸟,不为别的,那鸟儿的神态过于有灵性,简直像个孩童一般。
鸟儿似乎也察觉到了徐容之的视线,低低地扑了两下翅膀飞进了屋,落在了徐容之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的扶手上。见徐容之没什么动作,爪子勾着扶手小步又迈上了桌子。
桌上酒还是满的,那鸟儿一步步挪到了杯子旁边,抬着爪子便径直涮了进去。
徐容之:“……”
还是苏白先反应了过来,在它把腿上的信件泡进酒液之前一把将鸟儿托了起来。
他取下了鸟腿上了信,展开扫了一眼,然后便抬头看向徐容之。
“有急事?”
苏白一边将手里的信摊开给徐容之看,一边说:“司命阁的官员在来的路上了,要查封涣花楼。”
徐容之片刻迟疑,才道:“这不合章程啊,东恩王昨日刚关押,审都没审就直接查封?”
苏白将信扔进了香炉里,而后便冲徐容之说:“大人,随我这边来。”
徐容之也没过多纠结,点点头随着苏白一同离开了屋子。
刚进涣花楼时徐容之还没见到里面有多少人,此刻一开门却见廊道上俱是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却又忙中有序,有条不紊的穿行在回廊之中。
苏白带着徐容之一路穿过几道屋门,四周的建筑逐渐变了模样,顺着地势逐渐走低,他们来到了地面。
可眼前并不是涣花楼的大门,而是一个漆黑的洞口,里面传来微弱的亮光。徐容之还未仔细观察,苏白已经先行迈了进去。
他取下石壁上的火烛,转过头对徐容之说:“大人,从这里能离开涣花楼。有两条路,出城,或者到东恩王府,王爷吩咐说都听您的。”
徐容之打量了下此刻身处的环境,笑了一声。他眼眸微弯,神色幽幽地说:“该说你们王爷是运筹帷幄,还是已经未雨绸缪到了这个地步?这明晃晃的保命伞就放在这儿,我可真是上了贼船了。”
苏白没有言语,他就像接收过什么指令一般,不管徐容之说了什么,他就只是护着火烛站在原地,等待徐容之做决定。
洞口的石块发出震颤,似有马蹄声传来,人群的声响越来越近。
徐容之无奈的偏过头,“劳驾王府,带路吧。”
烛火光照微弱,石壁上隐约映出两道人影。徐容之跟在苏白身后在冗长的通道中前行,刚开始他还能勉强辨认方向,直到穿过一个又一个窄洞,地下四通八达,尘灰扰得人头脑发胀,徐容之最后也只能放弃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