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莫怜,你怎么了?”蔚楚凌爬进马车,声音都发颤,伸手向那柔弱娇躯,将碰不敢碰,“怎会如此?明明白天还好好的……”
“我在马车上长跪,还生嚼了红花......”莫怜笑着,眼泪滑过鼻梁和脸颊没入衣袖,“长痛,不如短痛。”
良久,蔚楚凌抚上她的肩膀:“此事全凭你做主。莫怜,世间如你般果决刚厉的女子不多,待到蒲音寺将身子养好,你便与我一同效忠公主吧,我蔚楚凌保你来日必有一番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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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日了,段衡之还在欣赏段府正堂高悬着的牌匾。
上头“丹心铁骨”四个字,是太子殿下题的;匾额,也是太子殿下赠的。
祝鸣在一旁调侃:“别看了,再看木板都让你盯穿了。”
“嘿嘿。”段衡之傻笑着,“殿下给你赠过匾额么?”
“没有。”祝鸣没好气道,“我可没你这样的好福气。半月前你不是向殿下提出父母妻小对你万分挂念,请求他允你生辰当日休沐,在家中共享天伦么?殿下不但允了,私下还备了赠礼,嘱咐张禾届时亲自送去段府,给足你脸面。你倒好,在生辰前夕假死失踪,害殿下忧心劳神亲自坐镇一通好找,回府就发起了高热……”
段衡之越听越愧疚,不由解释道:“当时没料到大皇子私库中还有火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入后湖逃生,奈何还是被气浪震伤,竭力游至岸上就陷入了昏迷,并不知晓那处假山草木围绕,如此偏僻隐蔽……”
“行了。殿下早就无碍了。”祝鸣拍拍他肩膀,“幸好你吉人天相。”
段衡之不由有些感动:“我命人备些酒菜,今日我们哥俩畅饮一番吧。”
祝鸣迟疑了一瞬,才道:“也好,但不能畅饮,只能小酌。这段时日不太平,京中上下谁不是脑里绷着一条弦?实在是放松不得……”
“你说得在理。”段衡之低叹一声,“听闻下月圣上要举行祭天大典,但愿诸事顺遂无阻。”
二人边说边落座,烧酒小菜很快被送了上来。祝鸣先将段衡之的杯子斟满,而后自斟自酌了一杯:“下月的祭天大典,殿下提议陛下携继后一同主持。”
段衡之一怔:“殿下是为了向越英王示好?圣上可有大发雷霆、责怪殿下?”
祝鸣摇了摇头,又自顾自饮了一杯:“说实话,殿下的心思,我如今也看不太明白。”
“许是殿下想更新旧象……”段衡之喃喃道。
祝鸣抬眸:“更新旧象?”
“在冀州时,殿下曾对我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1],不变则退,不喜则忧,不得则亡[2],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3]。”段衡之啖了口酒,“虽殿下没有细说,我却也知他谈论的是治世和治国之道。彼时我观殿下目光如炬,便知他已下定决心笃行了……”
“你倒是跟叶凛学到了不少。”祝鸣笑里满是苦涩。
“别提他。”段衡之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仰头灌了杯酒,“他就是个骗子!”
祝鸣敛了笑,眼眶逐渐红了一圈。
段衡之忽而举杯对他道:“祝贤弟,我敬你一杯!不管外人如何说你工于心计、城府深沉,我却知你最是重情重义!”
“好!”祝鸣仰头喝下一杯酒,将杯摔到地上,“谲而不正之人,何须眷恋!”
“恨海自溺之人,何须缅怀!”段衡之亦将自己手中空杯摔碎。
“哈哈哈……”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笑出了眼泪。
少顷,祝鸣缓缓道:“下月的祭天大典,太子殿下、六皇子和四公主殿下都会参加,司天监将为三位殿下重新批命。你可知殿下的批命是什么?真龙克嫡,皇脉断绝,寿岁不永,误国殃民……”
“什么?!”段衡之骤然白了一张脸,“不可能!前朝幽王有意废嫡立庶,才采用了左道方士如此明屈暗侮、杀人无形的狠毒招数!何况殿下身体康复之快,可谓一日千里,双腿恢复已大有希望,圣上不该在此时废储才是。纵使、纵使圣上要废储,他又岂会如此对待殿下?!”
“一切乃殿下自行设计,陛下尚未知情。”祝鸣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殿下以身为棋,是为了逼出司天监的那个人。”
“那个人?谁啊?司天监的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