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混着肥腻的闷臭,又伴着泡面的香味传进了林烃的鼻腔,他被呛地咳了好几声后猛然醒来,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哦对了,今天是去新家的日子。
......啧,家?
看来自己是睡昏头了。
“诶小伙子你是不是要到了?”对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在鼻子上擦了一道,刚准备将手上那道亮晶晶的东西抹上坐垫,又感受到了林烃的目光似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绕了一圈,终于在脚底上那个印着“水泥基”的塑料桶上蹭了两下,“我看你票上这么写的。”
“哦,嗯,谢谢您。”林烃看了看窗外——申城,这里他从没来过,但也没觉得和之前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有什么不同的。
只要还是同个太阳同个月亮,林烃就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连带着太阳月亮都换了,那这事儿也轮不到他操心。
“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还说谢谢。”大叔说,“这绿皮火车可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坐咯,都跑去坐高铁飞机了,要我说就是日子过太好了,都忘了老一辈怎么艰苦奋斗过来的了,不过我看你还不错,懂得节俭......”
确实,整节坐票车厢除了自己,也就一个奶奶带着个的小孩算年轻人了。
其余的少说都得35岁往上。
林烃舒展了下浑身像是错了位的骨头,开始收拾东西:“那可不,看了一路女主播跳舞多艰苦啊,我这就下车了,您再接着奋斗。”
说完林烃背起一只鼓囊囊的黑色大双肩包,听着广播里的到站声,绕过躺在地上打着铺盖睡得正香的几人往车厢尾部走去。
地上躺着的几人似乎很不满林烃走来走去打扰了自己的睡眠,朝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又扭着身子睡着了,就是那嘴依旧大张着发出鼾声作响。
林烃靠在车厢近门口处,一边斜着眼瞥着,就想知道那大嘴斜上方正随着火车微微颤动的烟头会不会正巧掉截烟灰下去。
可惜等他下车了也没看见。
最后倒是等到了大叔爆出的一句脏话,随即又被车厢外包裹而来的热气隔开了。
林烃呼出一口气,这次的反射弧长度估算的也不错,没被人摁地上揍,运气甚佳。
林烃本想掏出手机给老妈发条信息,又望了望算得上贫瘠的消息列表,还是将微信退了出去,抬手招了个的士。
俗话说得好,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剃着寸头的出租车司机看林烃不像是本地人,带着他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住宅区巷子口:“小伙子,这里面进不去,你往里走走就到了,一共六十八块五,就收你六十八了。”
林烃抬手给寸头扫了三十八块七,转身就走。
“诶诶诶!”寸头伸手解了安全带就急忙追了上来,粗黑的手掌轻轻松松就拽住了林烃的胳膊,林烃脚步一顿险些没栽倒。
“你这人怎么回事呢?听不懂话吗?六十八元你想赖账是吧?”寸头语气有些混,听口音他自己也不是本地人。
林烃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又将胳膊从那人手中抽了出来,掏出手机调出地图对着他:“火车站到这儿最常用且并没有堵车的路线是这一条,全长12公里左右,您这出租汽车公司统一定价为起步10元3公里,之后每公里2元3角,算下来约为三十块零七角,我多转您八元是祝您发财,不用谢,发票免了,就为几块钱再客气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说完林烃加快脚步走远了。
背后又是一连串骂爹骂娘的话,不过还好,比起追上来揍他一顿,司机应该更怕自己车被哪个路过的交警贴条。
其实林烃不是什么喜欢惹事的人,要放之前他可能也就吃个哑巴亏,或者半路就跟司机说自己喝多了,再绕肯定吐你一车什么的。主要是现在他挺不爽的。
虽然不能随便惹人,但是架不住别人惹他啊。
又没被揍,运气甚佳。
林烃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按着门牌号终于找到了‘家’。
这儿的住宅区没有一般小区那种门岗管理,放眼望去的几个小洋楼也都风格不一,依着小山坡错落有致地躺着。这家中式庭院种花养鱼,那家欧式小楼草坪秋千互不干涉,甚至还有一家远远地就飘出一股浓烈的檀香气,烟熏火燎的,这也没被投诉倒是意料之外。唯一相同的是不论哪个院子都极力展示着精致得体与细节处的高级,要是被发现墙角有块青苔忘了收拾干净,怕不是要被这儿的人笑话一整年。
这儿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好处是井盖都精致的像奢侈品店定做的,坏处是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亲民感。
就跟面前这人一样。
“你……就是林烃吧,名字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