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烃几乎一闭眼就能想起的，那张被血覆盖住的眉眼，好似逐渐恢复着生机，从那具人偶，变成那张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少女。

墓园今日的人很少，放眼望去只能见到一个中年男性，捧着一束□□，半蹲在十几米开外的一座墓碑前，山风吹来连续不上的字音。

林烃跟在闻阑身后，在一处白色墓碑上见到了那抹淡黄色的碎花长裙。

是陈颂，那张18岁的照片。

应该是很喜欢这张照片了，陈颂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半点被俗世浸润后的污浊。

林烃蹲下身，和闻阑一起在墓前用纸巾擦拭着冰凉的大理石面。

“妈。”闻阑停下手，将擦脏了的纸就这样塞进了口袋，“我有喜欢的人了，今天带他过来看你。”

林烃有些不敢抬头直视那双18岁少女纯真的眼瞳。

闻阑又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他毕业了，也长高了，爸爸的脾气又变差了。

最后，闻阑说：“妈，林方的事我原谅不了他，但林烃是没有错的不是么，我真的喜欢他，您同意的话跟我说声呗。”

闻阑这话说的又稳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要抠出来让陈颂听得清似的。

林烃侧过头，看向闻阑的侧脸，他很少见面前的人那么认真地和谁商量一件事。

陈颂应该是个很好的妈妈吧。

夏季的空气总是粘稠的，让人胳膊都伸展不开的厚重，要是有阵风吹起来，就会让身子骨都轻快一些。

林烃刚这么想着，一阵带着山林特有香气的风，托着朵小雏菊，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墓碑前。

闻阑拿起小雏菊，转头对着林烃笑了笑：“我妈同意了。”

说不清是什么缘故，林烃的心情突然畅快了许多，或许是在某个人眼里，自己不再活在林方的阴影下，自己仅仅是自己，即使被知道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关系，闻阑眼中，是会被接纳的自己。

西郊这边来的人少，车也少，等他们打到车回了出租屋附近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半。

两人从早上起还没吃饭，便在楼下的小店随便点了个盖浇饭吃了。

“我等下要回家。”闻阑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说道。

“嗯，回吧。”

“你跟我一起。”

“我？”林烃低头吃饭的动作顿住，“我去干什么？”

“见了我妈，不见我爸？”闻阑也止住筷子，好整以暇地望着林烃。

林烃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林方的儿子的？”

“那天你下水救我，我看到你手腕上的红绳，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也怪我当时一下子情绪盖住脑子，好多事都没法仔细想想。后来我去问我爸了，关于你那天不辞而别的细节，再然后有了推测调查起来就很快了。”闻阑面不改色道。

“你这样带我回家，不怕你爸生气？闻家独子不仅要出柜，对方还是......的儿子。”林烃本也没当真，更是没想答应他‘谈个恋爱’这种荒唐的想法，“那天我走了也就算了，你这次问了你爸就从家里跑出来，他不可能查不到我身上。”

“所以呢？”闻阑筷子往桌上一拍，这声音不大不小，“实话告诉你，那天我落水就是我家公司出了问题，让我去联那什么破姻，我拒绝了，和我爸吵架了。反正该撕破的脸皮早就撕破了，还差这点儿？”

林烃不想多说，他知道闻阑下了决心，无论他怎么费口舌都没辙。

这顿饭就在二人各自的思绪中，沉闷地吃完了。

等上了车，又见到了熟悉的小路时，林烃是有些恍惚的，好似自己在这边走着路去上学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今天闻潭恰好在家。

闻阑推门进去，林烃跟在身后，打眼瞧见闻潭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身影时，似乎面上又憔悴了几分。

“闻阑，你去哪儿了？”闻潭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将目光从报纸深处抬了起来，顿时瞧见了身后的林烃。

“林同学，你也来了啊。”这话说的不带有往日那般客套的笑意，一个字一个字都镶着刻骨的冰寒。

林烃知道，他知道了。

阿姨正在擦拭转角处的罗马柱，此时看到二人，忙去倒了两杯水在茶几上，又见架势不对，一个侧身进了保姆房。

“爸，我要跟你说件事。”闻阑拉着林烃的手腕，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别看闻阑看起来冷静，但只有林烃知道，他的手心微微发着颤，还有些不属于夏季的细汗——分明是紧张的表现。

闻阑开门见山：“爸，我没法联姻，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