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饼摊忽然传来叫卖声。
书生闻见烧饼香味,肚饿难耐忽然发出一声咕噜声,又垂眸看向那几块铜板。
“收你两块铜板即可。”书生拿过两块铜板将剩余的铜板推还给卫无双。
卫无双这次没有再拒绝,将铜板揣进怀中,同他道别后从阶梯走下到河岸边。
挨个点燃花灯中的白烛,又将它们轻轻推入水中。
蜡烛忽明忽暗,顺着水流飘进中央,飘向远方黑暗,直至再也瞧不见那几个被她放下的花灯。
卫无双双手交叉,闭上眼眸,内心许愿,久久没有睁眼。
许是要同故人叙旧的话太多,身边何时来了人她都没有发现。
见许愿之人睁眼,姜骅朗拿起酒壶递到她面前。
卫无双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酒壶惊了一下,立马侧眸看去,见是一脸笑意的姜骅朗微微松了口气。
“喝酒吗?”
卫无双盯着酒壶没有多言,片刻后拿过酒壶仰头就往嘴里倒。
清酒如九天瀑布尽数落进卫无双的口中,又顺着她嘴角流下不少。
并未在意被酒水打湿的肩头,卫无双抬手用袖口擦掉脸上的酒,直接囫囵吞了满满一口的酒。
姜骅朗递酒杯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旋即他一笑,将酒杯放下,自己也拿起一旁的酒壶,也同她一样畅快地饮酒。
姜骅朗虽知卫无双心情不好,随意她如何喝,但见她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喝,难免有些担心。
在卫无双仰头准备继续喝时,姜骅朗按住她的酒壶,“这样喝,你一会儿就醉了。”
卫无双苦笑一声,“醉了好啊,醉了好啊。”
话音刚落,卫无双就直直地躺了下去,看着满天繁星,眼角的泪忽然滑落。
“醉了好啊。”卫无双嘴里嘟囔,笑着闭上眼,感受微风轻拂。
河岸边的风总是带了些潮气,有些湿润,就像是有人温暖的手抚着她的脸颊。
姜骅朗见状躺在了她身边,双手枕在脑后,侧眸看着她恬静的面容。
河岸边没有灯光,没有行人,没有吵闹,唯有他们二人。
卫无双又缓缓睁开眼,姜骅朗连忙侧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可知我唤了十八年的母亲,十八年的祖母却曾是害死我阿娘的凶手。”
“她们面对我时难道就没有愧疚,午夜梦回时不害怕吗?”
卫无双眸中尽是悲伤,风吹起她的衣裙又吹起她的发丝,仿佛下一瞬她就要随风一同离去。
第一次见面时鲜活的卫无双此刻如那熄灭的烛火,暗淡无光。
心里的情绪总是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着走,见着她如今黯然失色的模样,姜骅朗心如刀绞。
“这世上人心向来是最难的课程,也是最难学会的。就算你认为你了解,但也许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他们就会给你放支冷箭。”
姜骅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想方设法转移她的注意,“还记得我们初见吗?”
“是在京外你被人追杀那次?”卫无双侧眸看向身旁姜骅朗,“话说,你如今可有查到究竟是谁要杀你?”
姜骅朗深吸口气,点点头,“是我弟弟。”
卫无双有些许惊讶,“弟弟?”
“自小我们便不对付,但是我也从未料到他会派人来杀我。也许是他给提了个醒,自那次之后,我再很少相信身边的亲人。”
“往往亲人的算计才是最狠心的,不是吗?”姜骅朗也偏过脑袋,两人距离忽然拉近。
咫尺之间,呼吸交织。
两个人的心仿佛也近了一寸。
耳畔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火光闪过天际。
卫无双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坐起身,看向空中的烟火,
一阵沉默无言,只能听见身旁几个放烟花的小姑娘欢呼的声音。
烟花已逝,仍旧是那个黑夜。
卫无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吧。”姜骅朗也随她起身。
“不用。”卫无双立马抬手制止。
街头的烛光掩不了她面上的红晕,行人的欢声盖不住她心尖的悸动。
二人同行,终会露出马脚。
话音刚落,卫无双就快速跑离,不等姜骅朗反应。
“走了,多谢你的酒!”
姜骅朗看着她的背影难掩笑意,转身看了看河上不断飘来的花灯,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