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怿嘿嘿一笑:“杨玄知该醒了,我去看看他情况如何。”
“他又去歇息了?”言贤闻言顿住脚步,面露不悦地看过来。
苏怿瞧他这般神色,忍俊不禁,忙解释道:“他中毒昏迷,我已将他送去医馆了。”
“中毒?在南山?”言贤眉间的警觉之色更甚。
苏怿见他眉头几欲挤作一团,宽慰道:“他终日胡吃海喝,他人皆无事,定然不在山中。”
言贤这才眉头舒展,头也不回地离去,临行提醒道:“还是要仔细查查,师尊失踪后,麻烦接踵而至。”
盘鸱殿高耸于群峰之巅,群雁飞过翘起的朱红色檐角,阳光斑驳地洒在侧方的琉璃窗棂上,整座楼阁犹如振翅高飞的火凤凰。
见怪不怪,南山建筑外观多以火元素象征物为灵感,而盘鸱殿内部构造单一。
无非是陈列几张坐席,四周添置一些盆栽。甚至头顶无需悬挂吊灯,一是夜晚从不议事,二是明烑向来不喜爱繁复的事物。
盘鸱殿便是最佳例证。
刚踏入殿内,就见一身鹅黄衣衫的宁采音已然入座,且是坐北朝南的上迎。
言贤默认宁采音不知明烑离山多日,心中自是不快。
尚未等明烑上来迎客请客落座,且她仅为亲传弟子,上座应是供其他掌门落座之位,宁采音却这般自行称客落座。北山对南山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然言贤仍礼数周至,问候道:“宁小师侄。”
芈宁与他同师祖,就辈分而言,宁采音拜师较晚,叫声师侄并无不妥。
偏生宁采音对此称谓颇为较真:“不必如此称呼我的。”她抬眼,缓缓朝这边瞥了一眼,但并未扭头,可说是白眼相加。
正因宁采音乃小辈,这些举动着实令言贤有些恼怒。
昔日北山与他们划清界限,现今又不知怀何恶意而来,竟还摆出这般脸色。
言贤亦不再言语,闷声走到她身边坐下。
反正若她无心开口,早些离去也罢,言贤此刻实无心思应对这些矛盾。
言贤为人刻板,往往默认一些规矩,并不忤逆。
譬如盘鸱殿前坐西朝东的上上座,他默认唯有师尊可坐。即便如今有客来访,他代为管事,却仍执着于所谓的“分寸感”,居正座而坐。
宁采音对此甚是不屑,待见明烑迟迟未至,她再不急也不免有些心焦。即便关系不睦,也不当如此怠慢。何况彼此并无隔阂,更不应随意遣个弟子与她相对而坐。
于是宁采音放下茶盏,拍拍手掌将视线扫过来:“掌门嘞?”
言贤看她故作骄矜,不冷不热道:“不知。”
“啊呀?南山弟子皆是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宁采音眼中寒芒闪动,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牵强僵硬,满含威胁。进门还是冷眼想向,一会儿就变了脸色。
然她不明言贤性子,言贤自然不吃这套,他便是那种何事皆可无视之人。
言贤回应道:“宁小师侄言重了。”
你说是便是。言贤懒于争辩。不知她此番何为,一会儿冷酷,一会儿又是笑嘻嘻的。
她生得好看,并非艳若桃李,而是如花似玉般皎洁。纵经岁月沧桑,生来的稚气却未减。宛如娇巧芙蓉,本是淡雅可爱,却偏要生出一身锋芒,透出“不可亵玩”的疏离感。
譬如她明明凶不起来,却偏要故作威严给言贤看。
无来由的亲切让言贤想起了鱼乐,然鱼乐并未给他如刺在背之感。
即便他与这小师侄年龄相差无几,却仍觉与她有隔阂,且不谈辈分,他对过往之事也略有耳闻。据传北山往昔皆是水灵根,芈掌门接手后,水灵根尽废,此后修五行之外的冰灵根。
世人皆言北山之人冷血,心冷方修冰灵根。凡事皆高高在上,如今看来,确有几分令人悚然。
“宁小师侄,其一,我并非受师尊之命而来应付于你,师尊确实外出多日未归;其二,我也非低阶弟子,”言贤言罢,起身直面宁采音,颔首道,“我乃南山南月派掌门明烑座下亲传大弟子,亦是南山执事——言贤,你应唤我师叔。若有何事相托,可随时告知于我。”
宁采音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又被笑容盖过:“那称我师侄便是。”惊讶之余,她愣神片刻才嘻嘻笑着说:“原来是师叔您啊,早在上次仙盟大会时,便已听闻你的大名。你师尊不是对你珍爱有加吗?怎会遣你前来?”
言贤眼神微冷,觉着多说无益,不如直切主题:“不知采音小师侄今日至此,所为何事?”
宁采音也不再计较,她从随身包袱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香囊,递给言贤。香囊上绣着点点绽放的梨花,红色的绳结已略显暗淡,显然是使用已久。
“这是何物?”言贤边问边欲接过香囊查看。
孰知宁采音将手缩回,把香囊拿了回去,自行解开红绳给言贤看。
“……”言贤只得探头去看,香囊中装满了许多黄色的药粉。他想嗅一嗅,宁采音见状,便好心递了过来。
并无味道,但鼻子却奇痒难耐。紧接着,言贤感觉脸颊发热,识海中似有异物在冲撞。
言贤念起清心诀:“这……是……何……物……”
宁采音面色沉静,眉眼弯弯道:“师叔,你中毒了呀。”
言贤见她眼中竟泛起笑意,自己明明是信任她才放下防备,怎会遭小辈如此戏弄:“什……么?你叫我什么?”
“紊神散哇。”宁采音重新板起脸为他解毒后才又道,“蜀中不少人近期皆中此毒。”
“紊神散?”言贤抚平胸口的燥热,颇为惊讶。这药不是千金难求吗?为何如此多人中招。
“是呀。南山近况如何?”宁采音收回笑脸神色凝重道。
言贤思索片刻,自己刚回山,似乎并未听闻什么坏事。他刚想摇头。
但这是否会引起北山的怀疑?他又想点头。
可要是她要去查看确认呢?
左右为难间,殿前忽然有人应道:“有,不过他的毒已解。”
言贤看去,苏怿正倚着门,不知偷听了多久。
“南山南月派弟子苏怿,小师侄幸会啊。”苏怿微微颔首道。
宁采音见到他,明显有些欣喜。起身应道:“快快带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