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殷久手持一把扇子,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进了那家老字号的“杏花酒楼”。
如今洗净一身泥,仪态翩翩,那小二明显没有认出他高人风采的眼色,还屁颠颠地跑过来道:“这位客官,里边请,你要来点啥?”
顾殷久道:“来两罐杏花酿,一盘花生米,半斤牛肉干。”
听到他的话,小二顿时略有些嫌弃地撇嘴,“来我们杏花楼的都点山珍鲍鱼的,哪里点过这些玩意儿。”
见顾殷久是个要走上楼的架势,小二立马伸手拦住他,“诶诶诶,客官稍等,这上边可是雅座,您还是坐下边吧。”
顾殷久笑着磨了磨后槽牙。
这年头当真是钱字压头,连个上下座位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好个只重衣裳不重人的狗腿子。
作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顾殷久财大气粗的掏出一钿银子,往桌子上一拍:“这样够了吗?”
“够够的……”小二眼睛都掉要下来了,根本没想到他能掏出这么多银子,连忙狗腿地道:“小的嘴刚才瓢了,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客官您上,您上。”
顾殷久施施然迈上了楼,只觉脚踩布鞋,人生得意,就差一壶烧酒了。
楼下人声鼎沸,还是楼上清净,四面窗户通透,凉风习习。
一楼的座位简单朴素,只是一些简陋的木制椅子。而楼上座位分明,椅背上以莲花及祥云图案作为装饰,显然是为了迎合那些贵宾和富人而设的。
雅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喝茶,顾殷久选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举杯独酌,倒也快意。
正喝得欢,未曾想这刚放下酒杯,就一眼对上了一白衣少年的眸子。
那人见他瞧来,也不回避,依旧直直看着他。
顾殷久愣了下,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这人认识他?
可他自从山洞里醒来,在溪边洗澡时便发现不知何时已是被换了张脸,这面皮子仿佛是原模原样的长在他脸上的,丝毫找不出破绽。
便是这人以前见过他,如今也应当是认不得的了。
那这般盯着他作甚?瞧他长得俊吗?
顾殷久挑挑眉,回了个自认为邪气实际龇牙咧嘴的笑容。
那精致少年移开了目光。
翩翩少年如琢如磨,只可惜脸上却毫无表情,拒人于外。这江湖人人皆有不同,顾殷久只笑不语。
五六眼看楼下熙熙攘攘,三四眼瞄坐在那边的白衣少年郎,又夹了一两块小黄瓜下酒,咔嚓咔嚓,倒也爽口。
待他好不易匀出个酒嗝,少年依旧坐在那里,光喝茶,一桌子好菜摆在那里,点它们的人却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扣肉狮子头,老黄牛肉干,香辣猪蹄,梅干菜扣肉……
顾殷久扫了一眼,发现那菜大多都是他喜欢吃的,暗道一声“可惜”,便站起身来悠悠的走下楼。
可走到楼梯口时,又不由得偷偷扭头看向那处,不想这如玉似雪的人也正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这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目光倨傲冰冷。
收回正要踏出去的脚,顾殷久径直走过去在少年对面坐下。
“小兄弟,你认识我?”
白衣人盯着顾殷久,沉默了许久,才道:“认识。”
一听这声音,顾殷久立马将人认出来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在李府遇到的那个叫什么步蘅公子的嘛!那时听声音的确能猜出对方年纪不大,但没想到苏扶卿竟是个少年公子。
顾殷久也不客气,让小二多添副碗筷,夹了块早就眼馋的肘子,啃上一口才道:“不知苏公子找在下有何贵干?”
苏扶卿看着他,眼神深邃,道:“我知你目前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身边,给我当护卫,如何?”
顾殷久轻轻颔首,微笑道:“是要去杀人放火的那种护卫吗?”
“不必,只需你安分待着。”苏扶卿道。
“哦。”顾殷久脸上依旧毫无动摇之色。
苏扶卿表情明灭不定,空气安静了一会,他冷声道:“你不愿意?”
顾殷久摊手,一脸情真意切,“苏公子啊,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白吃白喝的待在你身边,在下甚是惶恐啊。”
“当真只是因为如此吗?”
顾殷久立刻在心里回答:非也非也,老子一直很乐意吃白食,只不过担心你把老子宰了称斤卖而已。
行走江湖已久,他深知这天下没有掉下的馅饼。
而且从两人交谈开始,苏扶卿就一直瞧着他耳根的地方,顾殷久也知晓对方的心思,这易容的门外汉多只注重面上的皮肤,耳根处皮肤若是不加以掩饰,便极易叫行家看出来。
可他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改容换貌,他还刻意将声音改了,小心行事,这人不可能将他的真实身份认出。
顾殷久特地拨开耳后的头发,任由对方观察,边若无其事地道:“就算不当真又如何?我与你非亲非故,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受你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