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殷久迷迷糊糊地再次醒过来,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正靠在一人怀里,被人牢牢扣住肩膀。
久违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让顾殷久有一瞬间的失神。身上的伤口虽然疼痛,但已经被细心地处理过并包扎好了。
助人者的身份不言而喻,顾殷久抬起头,正要笑着称赞苏公子果然信守承诺来找他了,可却在看到苏扶卿的模样时吓了一跳。
只见对方双目赤红,恶狠狠盯着他,仿若他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你总算舍得睁眼了。”
顾殷久感受到对方紧握着他的手臂隐隐有些发抖,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还有心思扯出一个笑:“苏公子,别担心,老子可是铁骨铮铮的祸水,没那么容易跌散。”
艰难地从苏扶卿怀里起身,动作间扯到伤处,不由得“嘶”了一声,看了眼周围:“这是哪?”
他们似乎位于一个深谷之中,此处峭壁嶙峋,面前一池粼粼潭水,两人正位于一个避风的岩洞里。顾殷久的记忆停留在抓住妖蟒内丹的那一刻,而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如今两人身上均是血水,面上也皆有血污,这情形简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苏扶卿的袖子还被扯断了一截。
顾殷久低头一瞧,好家伙,原来这剩下的半截袖子正绑在他大腿伤口处呢!
自两人相遇以来,顾殷久也不曾见过这贵少爷如此落魄模样,如今为了救自己,他也算是糟了罪了。
“我们摔下来了。”苏扶卿松开了手。
顾殷久肩膀顿时一松,才察觉到苏扶卿抓着他的那片骨肉隐隐作痛,显然是用力过猛所致。
正伸手松松那处血气,却是摸到一手湿腻。
顾殷久侧头一看,只见肩头那处染上了大片的血红,不由得心中一跳。
这血不是他的。
苏扶卿已是走到湖边,将右手袖子挽起,露出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手掌来。
他的掌心被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皮肉翻卷,伤口处已是泛白,血凝成黑色,如今被水一浸,竟又有丝丝鲜血渗出。
苏扶卿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得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如今那伤口却如一张怪物咧开的嘴,横亘在掌心处,十分触目惊心。
可他却似无知无觉,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只面无表情地洗掉手上的血迹。
顾殷久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着那可怖的伤口,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他皱眉道:“你身上有带止血药吗?”
苏扶卿并不将手抽回, “有。”
“那你先忍着点。”
顾殷久解下腰间酒壶,将伤口上的血水尽数冲走,道: “怎么这么严重?你这到底是怎么伤的?”
苏扶卿垂下眸子道:“你进入妖蟒腹中后许久未有动静,我便将它切开了。”
如此轻飘飘一句,仿若切开的并非如同铁甲一般坚硬的鳞片,而是再寻常不过的血肉。
顾殷久一愣,“切开?可你的剑不是被我拿了吗?”
说完他立刻想起了第一次见苏扶卿时那神出鬼没的冰蜉缠丝,不由得震惊道:“难不成你是用那银线切开的?”
苏扶卿“嗯”了一声。
顾殷久沉默了一会,那妖蟒皮甲比钢铁还要坚韧,用银丝缠住蟒蛇腹部强行切开,无疑是极为凶险的。这人却依旧神情毫无波澜。
苏扶卿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盯着伤口,只淡淡地道了一句,“不过,幸好。”
顾殷久皱眉端详着那伤口,这伤口极深,只怕再往前一寸,这手就废了,可比起受伤的严重程度,他更担心是否伤到了经脉。
小心翼翼地抓在手里看了许久,才接道:“幸好,的确是幸好伤的不是筋脉,只是短时间内,你的右手不能再用了。”
虽然未伤及根本,但料想这深度,多半是要在掌心处留道疤了。
愧疚之心渐起,顾殷久开始主动认错:“苏公子,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找那妖蟒不是故意违反约定的……那些鬼童在我脑子里实在太吵了。”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明。
苏扶卿哼了一声,“我早知你不会那么安分,所以提前回来。”
顾殷久咳嗽一声,有些讪讪,“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有一群小孩儿总是在梦里烦我吗?跟在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那日我发现村长鬼鬼祟祟上了山,本来也不想跟着去的,可那些小孩的反应突然变得极为激烈,我觉得和村长的行动脱不了干系。”
“我上了山,发现村长正在祭拜那妖蟒,妖蟒布下了一个八卦续魂阵,似乎想要复活什么人。那天老汉不是说有一对从村里逃出来的兄弟么?我在妖蟒金丹内看到了他的记忆,发现他是常安的弟弟,我猜想那兄弟俩便是他们两人。只是妖蟒并不知晓常安如今只是一缕魂体,所以想方设法将其复生,才将那些孩童杀害困于阵法。”
出乎意料的,苏扶卿却摇了摇头,“不一定。”
顾殷久道:“何出此言?”
苏扶卿沉思片刻后说道,“伤害那西孩童的不一定是妖蟒,还有可能是其余人。我让萧暮雨去调查过这个村,他们在饥荒年代屡次吃人……”
刚说完,却发现对方突然停下来盯着自己,一脸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