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大人从来不阻止他们欺负这两兄弟，因为一个是怪物，一个小偷小摸手脚不干净，因而在这些小孩眼里，打骂常家的怪物和小偷是天经地义的。

常平这些日子被压抑的愤怒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亲戚的冷眼，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的嘲笑，都让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承受不住，他咬着牙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你们给我去死吧！”

“呸，两个没娘没娘的东西！给我等着！”

小孩子打架从不讲什么武德，上手上嘴无所不用，最后常平眼角都有了淤青，身上也都是指甲划出的伤痕，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不像样，那些小孩一见他凶神恶煞的狠劲，几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哭着逃回了家。

打完后，常平也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用力地拉起坐在地上眼泪汪汪衣衫不整的常安，颇为嫌弃地道：“你个大傻子！以后别人欺负你哭得大声些，兴许别人见你可怜拉你一把！”

常安捂着被砸破的额头，怯弱地喊了句：“弟……弟弟，给你西，西瓜，陈大伯……陈大伯给的。”原来方才他一直趴在地上，是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底下的西瓜。

可西瓜虽被他护在身下，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破碎不少，还粘上了沙子。

不许叫！我才不是你弟弟呢！”常平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又尖声嘲笑道：“给的？谁会怜悯我们，怕是你偷的吧！”

常安慌了神，结结巴巴道：“我，我本来是去偷的，结果被抓到了，然后陈大伯说，就说给我了，不是偷。”他口齿不清楚断断续续地抓着常平的衣角解释。

“滚开！”

常平一脚将常安踢翻在地，那块西瓜也彻底掉在地上，摔得稀烂，再也不能吃了。

“啊。”常安呆了一呆，嘴张着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蹲下身子，将地上细碎的果肉一点一点拾拢起来，可已经都是沾满沙子不能吃了。

常安抹了把眼泪，也不气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赶忙扑到一旁的草丛里，将四周杂草拨开，露出一丛小红花来。

“弟弟，你看！”他像是展示什么宝贝一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常平。

常平看到那朵花，怔了下。

常平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常平小时候就常听爹娘说，兄长送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要随便吃，只因兄长脑筋不太好使，爹娘都管得很严，唯恐随便乱吃会闹肚子——而且常平从来没尝过这样的野花。

自己哥哥脑子不大好，常平是知道的，却也不好直接拒绝，犹豫着问了一句：“这个能吃吗？”

“能吃的！”常安率先将花瓣放嘴里面，嚼了几口就着欧水吞下，张开嘴巴展示给他安，“以前我就经常吃，偷偷吃，爹娘不知道，现在他们不在，你也可以吃了！很好吃的！”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常平虽仍是不太相信，不过最后还是皱着一张小脸，苦大仇深地把花瓣放进了嘴里，不过的确如常安所言，这花酸酸甜甜的，很有一番滋味。

他惊奇地睁大眼睛点了点头，“是真的诶！”

见弟弟喜欢，常安傻呵呵地笑了，又道：“他们都不知这种花可以吃，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摘。”

那时，在旁人看来，哥哥丑陋的脸会给别人带来惊吓恐怖，但可常平却不觉得这张脸有多吓人。他虽然大体上是知道哥哥这张脸应当是不好看的，可是他怎么也生不起厌恶之心来。

可如今已是心境已是天翻地覆。

“我不需要这个！”

常平一口回绝： “只有傻子才会把野草吃进嘴里，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么？”

常安呆滞的脸上露出了很受伤的神情，仿若被夺走了珍贵之物，眼中只剩下失落。

常平对他的可怜视而不见，对他恶狠狠地道：“一边去！我恨死你了！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哥哥？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我凭什么要为了你而被人嘲笑！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他们赶出家门，可我却不能怪你！对，因为你是个傻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什么也不懂，我能怪一个傻子吗！我才不需要你这样的哥哥！”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哭腔。

常安似乎从未见过弟弟如此崩溃委屈的模样，他呆了半晌，不过这一回他意外地没有哭，只是那令人看了就觉得恐怖的重瞳里氤氲了一大片的湿气，“……对不起。”

“要是我没有你这个哥哥就好了。”

常平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不理会常安在背后的啊啊啊的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