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扶着苏扶卿的身体,让他靠坐在自己怀中,贴在他丹田处的手始终没有移开。他无暇顾及自己,只专注地观察着苏扶卿的气息。
好在六脉已复,少年的身体渐渐回暖。
“唐伯伯不必担心,我没什么大碍。”
顾殷久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眼中的疲惫却难以掩饰。
唐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那剩下的就交给你来处理了,后面几日我再为他调理。”
“好。”
苏扶卿的意识在黑暗中飘摇,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让他难以忍受,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是,背后那温暖的胸膛和紧紧环绕着自己的双臂。
“娘……”苏扶卿在梦中呢喃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依恋。
顾殷久乐了,他这还没当上爹呢,怎么就成娘了。
“噗--诶,儿子,娘在呢。”
苏扶卿猛地惊醒过来,脸色轰成了个大苹果。
“顾哥哥……”
顾殷久轻笑道:“怎么不喊我娘了?”
苏扶卿抓着他的手指,声音低低的:“顾哥哥,你就不要捉弄我了。”
见他一副蔫不拉几的模样,顾殷久皱着眉用力揉了揉他的脸,大有一副要将人揉醒的架势,“还没完呢,不许睡。”
苏扶卿猛地咳嗽了几下,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道:“顾哥哥,我没睡,我只是……闭着眼睛。”
“闭着眼睛也不行。”
“哦。”虽这般说,但他的上下眼皮依旧在打架。
顾殷久的手掌贴在他的背部肩胛骨处,掌心传来温热的内力,这股内力如同涓涓细流,温暖而有力,注入他的身体,四肢百骸都仿佛被这股力量所打通,让人昏昏欲睡。
顾殷久实在是怕他失去意识,于是开始找话题聊天:“我听你兄长说,你在三年前便见过我了是吗?”
“嗯。”苏扶卿轻声应了一声。
“你不要睡,我给你讲点我以前的事,我听你兄长说你很崇拜我的,你要是睡了,可就听不着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哦。”
苏扶卿掀开了眼皮,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下摆,似乎想要借此保持清醒。
见这法子果真有效,顾殷久心头大喜,继续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被师父收为徒弟?”
苏扶卿想了想,轻声道:“听兄长说,你当时很威风,一刀就劈开了山石历经重重考验,资质卓越,方得山隐道人青睐,收为弟子。”
顾殷久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些传闻都是夸大其词、不虞之誉罢了。其实我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什么七岁倒拔垂杨柳,八岁劈山填海的,这群人编故事实在是没个谱。”
为何会有如此夸大其词的传闻呢?
原来,曾有一位渴望成为山隐徒弟的人,却苦寻不得上山的路径,他又不好意思回去跟家里人说,便编织了一套关于隐山的离奇故事。他形容隐山为机关密布之地,丛林深邃,野兽出没,机关重重,险象环生,而他本人则声称在最后一关被无情地拦下。
其实隐山只是种满了花,与逍遥谷的机关阵颇为相似,繁花似锦的景色反而容易让人陶醉其中,忘却归途。
“我七岁时与普通人无异。我记得当时自己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面,肚子饿得咕咕叫,只盼能寻得一处避风雪的石缝。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竟在那时遇上了一头凶猛的雪狼。”
顾殷久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那时我毫无身法可言,只能凭借着活下去的本能与那头雪狼搏斗,我想吃它的肉,他也想吃我的肉。可在我拼尽全力将雪狼咬死后,正抱着雪狼的脖子大口吸着它身上的血,却被人突如其来地夺走了嘴里的血肉。”
“我当时愤怒至极,想要去咬死那个抢我食物的人,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捏着后领拎了起来。那个人,便是我的师父,你们口中的山隐道人。”
顾殷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师父告诉我,他其实一直在那里观察着我,如果我能打败雪狼,便有机会成为他的徒弟。可若我死在了雪狼的嘴下,那便证明我无缘成为他的弟子。那时我其实快要被冻死了,脚上手上都是冻疮,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被人拎在半空倒腾了一阵,就昏过去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师父抱着,他见我醒了,什么也没说,直接给我灌了一口酒,那酒虽然烈辣,但喝下去全身都暖了,我就靠着那壶酒活了下来。”
窗外的月光如细沙般洒落在床榻之上,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影,虫鸣和远处的风声交织,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暖炉的烟气。
苏扶卿眼睛半阖半脸,不知道能听进哪去多少。
顾殷久柔声问道:“还在听么?”
苏扶卿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中微微动了动,“嗯”了一声。
他的手掌比顾殷久的小了一半,皮肤细腻得仿佛透明,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微小脉络。
苏扶卿轻声道:“要是早点遇到顾哥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