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顾殷久得知秦容与竟然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中，这让他颇感意外。

秦容与一向行事严谨，深得逍遥谷谷主的器重，几乎从未受到过任何处罚。

顾殷久决定去探望一番，不为别的，就为秦容与曾悉心指导他机关术，更在每次秦谷主将他丢入机关阵作测验时，都能精准预测出下一步的机关，提前为他制定应对策略。

因着他的缘故，顾殷久少挨了不少戒尺。

秦容与的修习之处位于桃花阵中，外人难以寻得。但秦容与早已将桃花林的阵法规律告诉了他，是以顾殷久破阵破得很是顺当，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他平日休息的小筑。

彼时秦容与正端坐在窗边的书案前读书。

许是这天阳光正好，微风徐徐，秦容与坐在那里，窗边拥簇着一树桃花，当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风吹刮起他的衣摆，才让人意识到眼前的并不是一幅画。

顾殷久突然想到小时候师父教他念得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师父喜爱桃花，说过便是死后也要葬在桃花树下，与满山遍野的花融为一体。

这般想着，他不由自主的将后半句“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轻声念了出来。

秦容与似是听到了动静，他抬头望去，瞧见了顾殷久，弯眉一笑：“殷久，你怎么来了？”

顾殷久笑：“听说你被禁足了，来看看你，不想你却在认真读书，反倒打扰你了。”

秦容与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开口：“这些都是些闲书，不必在意，只是你偷偷跑出来找我，恐怕会耽搁了修行。”

他道：“我每日午后都有空闲时间，只要按时完成考核任务就可以了。唐伯伯也不会过于拘束我们。”

虽说午后也需炼丹修习，但对于顾殷久来说，偷溜出来玩乐也是家常便饭。

在顾殷久眼里，秦容与样样都好，只不过是有一点--被逍遥谷的规矩束缚得太紧。

他虽然佩服秦容与的学问和才华，但总觉得他过于隐忍和周全，失去了应有的快乐。

两人来到亭子中，隔着一张石桌，相对而坐。

顾殷久问道：“你这禁足何时能解？”

“尚需半月。”

顾殷久提议道：“待你禁足解除，我们一同前往杏花楼畅饮一番如何？”

秦容与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殷久，禁足解除后，我恐怕要忙于逍遥谷的事务，还需协助处理谷中诸多难题。”

顾殷久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们逍遥谷真是一点都不逍遥，若换做是我，早就把这些束缚抛诸脑后了。不如你干脆来我的药谷，我把大师兄的位子让给你，我们一起逍遥自在！”

许是平日里没人同他讲这般离经叛道的话，秦容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他认真地对顾殷久道：“殷久，你可知真正的自由并非随心所欲，而是在规则与束缚中寻求平衡。修真界虽大，但其中的纷争与险恶亦不少。若是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定力，恐怕难以立足。”

“好吧，你说得没错，我这番话确实有些天真了。”

“可你整日待在谷中，这样压抑，我看着也不快活。”

在众人眼里，秦容与如今已能处理谷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堪称典范，可只有顾殷久注意到他每次挑灯夜读，第二日眼底的青黑与浓浓的倦意。

“那你觉得人生如何才会快意呢？”

顾殷久道：“快意人生，就如满山桃花一般，任意开得淋漓尽致，管他又有没有人欣赏，不屑于这世间的万丈喧嚣。”

秦容与手指轻敲石桌，思忖片刻后，笑了：“你说得对。”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回屋，拿出了一把铁锹。

顾殷久跟上去，好奇地问：“你拿铲子作甚？”

“你不是说我活得不够快意吗？我在树下埋了好几坛子桃花酿，想与你痛快地喝一场。”

顾殷久闻言两眼放光，来劲儿了，“这才对嘛。来！”

秦容与很快将泥土掘开，从桃树底下抱了两坛子酒，两人斟满酒杯，相视而笑，然后一饮而尽。

终归是少年意气，推杯换盏间，话题不免转到了历代的侠客传记上。顾殷久来了兴致，问道："来，容与，你在逍遥谷中这般努力，以后是想做什么？”

秦容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开口：“我从九岁起小就生活在这逍遥谷中，但我总觉得，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时常梦见在一片广袤的草原，有蓝天白云，有奔腾的骏马，还有……还有我的爹娘。”

“可他们已不在了。”

秦容与抬头望向天空，“我想为他们报仇，找到他们的尸骨，为他们立碑立传，让他们在这世间留下一点痕迹。”

顾殷久听着，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他从未听过秦容与提起这些，原来他心中藏着如此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