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发了一天烧,今天早晨好不容易退下来,不顾易安的劝阻,就想出来散散步。
在屋里和阴霾纠缠太累,她想出来透透气,也沾一点喜气,兴许就能好点了呢。
前天下的雪还没有化,赵其小步踩在上面,冻得很硬,上面落了一层红色的鞭炮纸。
她瞥一眼旁边人的衣服,突然就发现,见过易安以来,他的拉链就没有拉过。
真的不冷吗?快零下十度,又有风。
明明也没有坏掉。
她挺住脚步,转到易安身前来,低头盯着他的衣服。
易安将手里的烟拿远了些。
“怎么了?”
赵其没应声,只伸出右手抓住没有拉链的一端,左手要差劲一些,胳膊已经带着它到另一边来,手指却不太受控制,每动一下都连着伤口处,疼得她不得不缓一会儿。
易安抓住她的胳膊,止住她。
“我不冷。”
赵其抽回胳膊,吃力地给他拉拉链,好几次都没怼进去。
“你要是在装酷,那你迟早要感冒。”
“……但是你要是在逞强,那我挨这一刀是不是没了意义。”
易安不动了,低眸望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笨拙地给他拉上拉链,一直拉到头,靠近的左手小幅度地抖,单露出的那一双眼,似乎没了以往灰蒙蒙的感觉,终于清晰了一些。
他把烟在桥边摁灭,扔进垃圾桶。
路边有人用小推车卖花,都是玫瑰,各色的都有。
赵其在车前挺住,微弯下腰认真地观赏些这些花。面前人开始推销,见是他们两个人来,手一直往红玫瑰那里指。
她却略过去,伸向了一只白玫瑰。
易安站在旁边,从兜里掏了零钱。
赵其的手在白玫瑰花前停住,转而拿了旁边黑色喷色的渐变玫瑰。
老板愣了一下,笑道:“你拿这个就一只,它叫黑骑士。”
“黑骑士……”赵其跟着重复一遍,轻轻地笑了一下。
易安伸手给钱,老板没等接到,前,先被赵其退了回去。
“我给。”
新年的花涨价,要二十块一只,赵其兜里只有两张二十块,手机坏了不能扫码,虽然里面也是没过百。
可她给钱时没有犹豫。
易安接到花在手里,情绪一直不太高的脸难得故作惊喜状:“哇,送我花?”
赵其却是认真点头:“谢谢你来救我。”
谢谢你的挺直的脊背。
谢谢你的无限的温存。
谢谢上天对她的眷顾。
黑骑士,黑骑士,易安当然是骑士,但她不是公主,她也是骑士,她也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人。
林暖微也是个勇敢的姑娘。
她希望自己也可以。
黑色的花也是花,命运给它烙印上什么痕迹,都不妨碍它是一朵艳丽的玫瑰,它都要肆意绽放,以最美的姿态。
他们一直沿着河岸走,远处有已经破败废弃的船只,三两只孤零零被雾气埋没。赵其盯着这幅景象,视线慢慢模糊失焦,冰封的河面解冻流动,枯竭的岸边绿意葱茏,一只小船,两个人,悠悠远去,没有归期。
“商场是不是有活动,我们可以去逛逛吗?”
赵其回头看向喜乐汇的方向。
易安想到那天下午高馨的话,本来出来散步刻意避开那里也是因为这个。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活动正办的热火朝天,人群围在许愿池附近拿出自己新年的第一份祝福,认真的样子像这份祝福真的有定性成真的魔力一样。
赵其也好奇,直往活动中心走,快要接近人群时,后衣领突然被向后拉了一下,止住住她的脚步,顺着易安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高馨的身影。
她正拿着一张彩纸,抵在活动宣传墙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周围没有别人。
赵其一瞬间就泄了气,怎么在这么开心的日子,还能遇见这么扫兴的人。
她顿时就没了兴趣,准备绕开活动区找商场的出口方向。
易安也跟着她走,一前一后,经过宣传墙后面,整个背对着活动,他拉住了赵其。
随后到工作人员那里领了两张祝福纸和笔,塞一份到赵其手里。
“干什么?”
“我们也参与一下呗,你不想收到新年祝福吗?”
“可是……”
“来吧。”
易安拉着赵其的胳膊到宣传墙后面,跟刚才那人一样,把纸摁在墙上写。
赵其望着他认真的侧脸,望着他写在纸上的每个字都要停顿斟酌几秒的模样,望着因为工作人员给的笔质量一般,他写一会儿就要甩两下的模样。
心这时就酸软一片了,什么也顾不得,在这充满仪式感的活动中,他们就这样没有仪式地参与一次。
在高馨的对面,一墙之隔,一明一暗。或许笔尖划过的路径也正会落在对方的纸上。
正义者在后,剥削者在前。
但总有一天,正义者会走在万恶之前,也总会走到光明之处。给予万千同样挣扎于世俗带来的无端苦痛之中的人一些宽慰,告诉他们,痛苦不可耻,脆弱不可耻,万万不可放弃挣扎。
一整年的最后一天下午,少年和少女回忆起最初的相见,回忆起无数次一起透过公交车窗看城市灯火,回忆起一起品尝过的每个酸涩瞬间。
青春这样磕磕绊绊,幸好遇见了你。
他们交换手中的祝福纸,纸上还留着彼此掌心的温度。一张纸不过轻如鸿毛,也沉甸甸地装着最热烈最真挚的祈愿。
愿彼此安好的心太滚烫,漫天遍野地奔向余生的每一年去。
少年说:新的一年,其,尽管向前走,向更远的未来走。
少女说:重山不可止细水,我们的来日光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