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平时,赵其应该会怕公交车先走了赶紧跑过去。但现在白天不冷,她也不用急着回家吃饭做作业。
“拜拜。”
赵其对着启动的公交车背影招手,小声念叨着。
易安偏头看她一眼的瞬间,忽然就捕捉到了她脸上难得会出现的一刻俏皮。
他们一直沿着路边走,一直走,一路都与车流擦肩而过。也说了很多话,谈谈每一科的分数与预想的区别,谈漫长的假期要如何度过。
可易安说,他要回瑞川待一段时间。
赵其的愉悦在那一刻中断,亢奋的心情一路消散,最终在这一刻降到冰点,整个人又回到现在来,去投入到未来的忧伤中。
是呢……光顾着开心,也不曾想,近一学期和易安朝夕相处,稍微偏过头就能看到他的日子,要停止一段时间了。
放着假,再见总没有在学校容易,出去再拿学习当理由,怕是太牵强,要引的何温英又一阵酸言风语来。
原来他直接就不在海城了呢。
这样好,省着人在这里她总也想念想见他,回去了她横竖都是见不着。
赵其的笑容渐渐要挂不住,僵在脸上。
两人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她不禁在心里感叹,人的心态真的决定对快乐的接受度。拿了好成绩,开始放寒假,和重要的人一起走在街上,本已是幸福的极致时刻,她却急着要去沉浸在未来的忧伤之中。
敏感如易安怕也是这样,所以才任由这段路有了这几分钟的空白。
“回去好啊……”赵其硬挤出笑容,作兴致勃勃的语调来,“我还没看看大城市什么样呢,你要是去哪里玩了,可以给我发发视频拍拍照片,哈哈……”
她自己说到后面嘴都僵了,说出来的话跟生硬念台词一样假。
“你不也很久没看见你爸爸了吗,他肯定很想你。”
听到这儿,易安附和着上扬的唇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他心思可不在我身上,没我正好清净,他才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上,省着我再给他惹事。”
赵其自觉是不是说错话,面上终于失落,不再瞎扯这么多话。
易安的手附上她的后脑勺,安抚性地揉了两下,有些抱歉提早在这时候就说这么扫兴的话,愣是破坏了今天这么好的氛围。
“我又不是要回去读书了,奶奶年纪大了,我多陪陪她,或许我过完年就回来了,很快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
“过了小年吧。”
过了小年?今天是腊月二十一,那不就是…后天吗……
分别真是好猝不及防。
我能去送送你吗?赵其在心里想,随后又被自己的想法臊得慌,一般都是家人去送,她去又是个什么身份,在人家妈妈面前,那么奇怪,那么不自量力。
“那,祝你奶奶身体健康。”
赵其不知道说什么。
易安一愣,忍俊不禁:“急什么,过年那天你亲自说吧。”
身旁有车呼啸而过,喇叭摁得很大声,赵其的回应隐没其中,易安没有听见,他只看见她得脸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我后天十二点的票,在北站。”
赵其抬头,望向易安。
她的询问在他眼里的期待中,得到了肯定回答。
*
赵其回到家里,什么也没说,成绩单直接摁在桌子上,直接往屋里走。
她蹲在地上,抱起在空中旋转着尾巴的豆豆,朝它头顶狠狠亲了好几下,又摁进怀里好一顿喜欢。
何温英端菜出来,看见这一幕直犯恶心,冷冷瞅她一眼,一把将盘子放在成绩单上,当成了垫板。
没看。
赵其心情还算好,没多生这份不满。她把成绩单小心翼翼抽出来,上面已沾了几滴水渍,染花了她特意用荧光笔涂上自己成绩的那一部分。
但还好,还能看见。她像个做好了作业,跟妈妈要小红花的小孩子,再把成绩单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何温英再过来时,显然是不能忽视了,扯出早已明了的笑容来,说出的话依旧还是她何温英嘴里的温度:“看见了看见了,考第一了怎么?给你急的。我早就知道了,你老师都打电话给我了,考的不错。”
“郝月凤打电话给你?”
赵其的心一沉。
“是呗,上午就打给我了,说你最近学得挺好,尤其是数学,进步挺多的。”
何温英云淡风轻,赵其却敛去了笑容,好像有花色小蛇钻进胸口里,缠绕,凉凉的又粘,奇怪的感觉。
是她思想太狭隘吗?几乎从来不会管她,当班里没她得存在,轻飘飘一句就让她把比赛让给她厌恶的高馨……这样的郝月凤,会特意打个电话来祝贺她考了好成绩?
好像全部都是她的功劳一样。
不舒服,她明明是想表达,她的努力结出果实了。
“妈妈。”赵其叫住何温英。
“干什么?”何温英头都没回,“要来帮我做饭啊?”
“我以后不去辅导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