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温英正好休假，赶上赵其期末考得好和不再上辅导课，不用掏那么多钱出去，她心情大好，难得一天对赵其露出那么多笑脸。
下午的时候，何温英对赵其说，去看看新年衣服吧。
本一直处在要去车站送易安，和易安暂别一段时间的忧虑紧张中的赵其，在听到买新衣服时，双眼亮了起来。
对啊，再见或许已经是春天了，明天送走他，是这个冬天最后一面了。
这个初次与他相遇，初次与他一起回家，一起仰望夜中凉月，一起面对风暴来袭，一起与他治愈伤口，一起与他共享成果的冬天。
她或许可以漂漂亮亮地去呢。
自从喜乐汇前两年在海城开业，印象中除了去简单吃过饭，不花钱地逛一逛，她们从来没去那里买过衣服。
何温英印象里，那种新开的大商场，衣服一定都是贵的。所以她从来都没去买过，都是去市区以前的老旧小商场的个人摊位给赵其买衣服。
在心智慢慢成长，有了一些爱美攀比之心时，在其他同学换来换去的衣服和鞋面前，赵其发现自己一年四季一直是固定的那么几件衣服，连袜子都没有她单独的份，都是何温英给自己买的再给她几双。
赵其跟何温英要过几次衣服，每次都是一整套负罪感公式，还有那句万能的不容反驳的话：你天天上学穿校服，买了衣服也没机会穿，有什么用？
几次碰壁，她再没要过。衣服的添置都是看何温英心情。
在摊位上，何温英正在和老板进行口舌之战。价格上直接对半砍，老板再发出惊讶的叫声，连连摇头称不可能，听得赵其胆战心惊，看不出真假。
她在讲一件宽松式的卫衣，赵其的目光却流连再对面的架子上，一些偏时尚，更注重美观的轻薄毛衣。
还有挂在墙上的一件包臀长裙，后面是开衩设计。
“大姐，一百五不能少了啊，我拿货都不一定拿得出来的，给孩子上学塞校服里面穿，马上都过年了，我都不挣你钱的！”
老板一套熟悉的措辞。
“一百拿着得了，你们进货我都知道的，肯定让你挣的，过了年都上春衣，留着货你更愁的！”
“妈呀，讲价没有这样讲的啊……”
老板看情况不乐观，赶紧把注意力放赵其身上，转身望见赵其在看的区域，连忙堆起脸上的笑容。
“还是咱们闺女有眼光呢，这都是今年的新款，看这毛衣，都是小韩版的，你岁数小，长得还俊，穿肯定好看的！”
说着，她拿出一件红色的基础版型的毛衣比量到赵其身上，料子软软的，很轻。
赵其皮肤白，可她气色不好，面上没有红润光泽，嘴唇的饱和度也低，整个人显得苍白一些。
这件红毛衣倒给她填补了这个缺点，很衬肤色。
旁边的何温英似乎嗤笑了一声。
付钱的人才是老大，赵其听着声音不对，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已经在想着拒绝的措辞了。
“你真喜欢？”
赵其诧异抬头，望着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不听她安排的喜好竟没有收到她的讽刺来。
她小幅度地点点头，眼神很真诚。
老板很高兴，顺手就把墙上那件包臀裙拿下来，和红毛衣一起塞给赵其，让她去试衣间穿。
赵其捏着手里的衣服在逼仄的空间里，伸不开手脚，小心翼翼穿上，毛衣贴在身上很暖和，包臀裙套上，臀部和大腿两侧感到明显的包裹感，她还没太习惯。膝盖弯处开衩，冬天的腿捂得很白，很瘦。
出来，感觉有些恍惚，但赵其很清楚地看见总是一脸鄙夷的母亲，那一刻难得地眼前一亮，发自内心的。
十七八岁少女，赵其从没想过借着青春把美和漂亮这类词用在自己身上，撑不住反亵渎了青春。
她瘦，她白，可她总很苍白，也没有纤长优美的曲线。衣服不是卫衣就是裤子，没有那么多花样，赵其总觉得自己跟女人不搭边。
老板在夸张又亢奋地称赞，不管走心与否，赵其都被这高昂情绪感染，跟着她的话自觉转了几圈欣赏镜子前的自己。
曲线也出来了，红衣衬得人有了几分媚态，她原本阴郁的眼似乎都变得狭长了。
“妈妈……我喜欢这两件，可以吗？”
不知她眼中的希冀能不能如愿。
何温英抱着肩，上下打量了女儿好几圈，微皱眉，眼神复杂，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主意来。
赵其的手捏着毛衣一角，心脏砰砰跳。喜欢，很喜欢，可母亲不发话，她再多表现渴望也只会失望。
“最低多少钱能拿着？”
……
芭黎春田。
秦玥在帮易安收拾行李，叠衣服，往行李箱里放了很多给老人的礼物。
离婚也半年多了，期间易世言除了打钱很准时，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反倒是前婆婆，还把她当儿媳妇，总是打来关心她，关心孙子，话里话外总会劝复合。
可秦玥被惯了太多年，已经不知道凑合两个字怎么写。有的人过日子能将就，说人到中年，婚姻成了外壳很正常，男人不过都一个样子，人都需要一个家，让她想开些，可她做不到。
她可以接受年龄大了褪去激情，生活里没有甜蜜。可是她接受不了易世言一心投在他所谓的事业上，对家庭，对儿子一点都不上心乃至到忽视的地步，甚至为了客户让安安受尽委屈。
尽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仍会被情绪反扑，二十多年的感情，岂能是说断就断的。
“妈，”易安打断秦玥的思绪，“太多了吧，奶奶又不缺这些。”
他坐在沙发上看母亲收拾得投入，都听不见人讲话，面上很是无奈。
“以前这些东西都是我挑给她的，这么多年她肯定也习惯了，”秦玥冲儿子笑笑，“毕竟我叫了二十年妈，关系没了感情还在呢。”
“未来也会有别的人叫她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