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世言皱眉听她哭完，一声也没应。

“言叔…他不是不回你的别墅吗，我重新订票好不好……”

“巧巧，”易世言打断她，车流终于动了一点，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语气温柔却夹着不可抗拒的强硬，“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闹。”

对面又是一阵小声的伤心啜泣。

“乖，等年后，我再好好陪你。”

他挂断了电话，哭声戛然而止，自己牵扯出来的麻烦也算暂停了。

车内的嘈杂的音乐还在播放，易世言果断关闭，在突来的安静包裹下，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喉间。

眼前又浮现秦玥年轻时的面容，她一身长裙，回头，朝他温婉地笑。

*

三十当天，赵其被窗外绵绵不绝的鞭炮声叫醒。

睁眼，屋内的空气似也被室外的热闹所染，赵其深吸口气，往常再正常不过的过年，今天却让她格外的亢奋。

何温英在厨房煮饺子，豆豆在厨房门前站岗，黑溜溜的眼珠直盯着盘子里冒热气的美食，而进户门正大敞着，赵前明在屋外踩着凳子贴对联福字。

再平常不过的过年流程不是吗，可她怎么觉得好温馨，好幸福。

赵其点开手机聊天页面，给易安发了个早安的小狗表情包，时间还早，估计他还没有睡醒。

红梅苑内老人居多，今天的日子也是很安静，易安没有被鞭炮声吵醒的机会，倒是被没有敲门进来的奶奶吓醒的。

这些天，正如易世言所说，老人家神智倒是正常，只是偶尔记忆在当下，偶尔又活在去年夏天之前。

易安当然配合演戏，切换什么模式就陪着说什么话，照顾老人显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短短几天他已觉得要精神分裂。

“安安，乖孙，醒了？”奶奶走过来，坐到易安的床边，“快去接你妈妈回家过年，回家吃饺子。”

易安揉着疲惫的眼，把一瞬间的无奈掩盖在手掌之下，坐起来时已挤出笑容来，“好，我打个电话问问。”

页面亮起，先看到的是赵其发来的消息。

易安盯着屏幕，忽然浅笑起来，望着奶奶，柔声道：“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谁啊？”

“一个很重要的人。”

赵其刚刚洗完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伸手够向毛巾，洗漱台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视频通话的铃声一声声打破卫生间内的寂静。

她慌忙擦拭过，一想自己头发还乱糟糟，穿着睡衣，下意识要摁向红色挂断键。

可条件反射加上紧张，她的手指没听话，擅自接听了。

糟了。

趁老旧的手机还没反应过来，赵其赶紧抱着手机躲进屋里，手机贴近脸，看不见衣服和头发。

“易安…？你怎么打视频来…”

屏幕中易安的脸只出现一瞬间，接着镜头一转，一个和蔼削瘦的老人坐在床边，笑盈盈地望着她。

“奶奶，这是我在学校的同学。”

太突然了，赵其原本的一点紧张直接全部释放，她感到脸开始发烫，胸口狂跳，舌头打结，不听人使唤。

“……奶奶好，我是赵其，易安的同学。”

“哦！赵其？”奶奶重复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好呀，朝气朝气，人就该有朝气。”

赵其愣住，呼吸都滞缓了许多，望着易安奶奶慈爱和善的脸，一股暖流划过五脏六腑，她竟觉得鼻子发酸。

她这么普通的名字，也能被念出这种美好的含义吗？

奶奶的脑子也是糊涂了，话也张嘴就说，她靠近手机屏幕细细打量赵其，像能通过屏幕看到摸到本人一样：“你是我们安安的女朋友吧？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饺子？”

赵其的脑袋“嗡”一声作响，一股热气直窜脑门，她连连摇头摆手：“没有没有，不是……”

她等着易安跟奶奶解释，可另一边却一直没说话，只隐约听见低低的笑声。

易安怎么能这样呢，让她一个人尴尬，明明就不是那样的关系，他怎么不否认呢？

“哎呀！饺子，我煮着饺子呢，坏了！”

奶奶突然面色一变，急忙往要出房门往楼下走，急得像是真能把拐杖扔了跑起来一样。

易安赶紧把手机放下去扶她：“煮什么饺子啊奶奶，饭都是王阿姨做的。”

奶奶皱着眉瞪孙子一眼，嗔怪道：“小没良心，饺子馅都是我亲手弄的，你快洗手等着下来吃吧！”

看样子又清醒了，易安笑笑，把奶奶送下去。

再翻开手机，电话没挂断，那边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见屏幕动了，抬眼无声地质问着刚才的话来。

易安举着手机盯她一会儿，忽觉她这认真的模样可逗得很，他懒懒倚在床头，戏谑道：“所以，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饺子？”

赵其的脸又一阵狂热，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赶紧挂断了电话，免得对方看出自己因为一句玩笑话就失态的样子。

屋外，何温英嗓门很大，喊他们吃饭，也许因为大年三十喜庆日子，饭前她难得没有唠叨。

手机又回到刚才的聊天页面，赵其把手机放在桌子旁边，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一声。

易安回了一个小狗戴着三角帽在彩带中蹦跳的表情包，同一个系列。

后面跟了一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