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李尹凯抄着兜站着，手里拿着五块买的果汁，悠闲地靠着墙。

“你谁啊？我操……我错了别摁了！”

身后的人不说话，力道却没减半分，眼见着邵琦额前的发丝已经泡进剩菜汤里，面对着真正危险的情境时，一个人最原始的恐惧才尽数倾泻出来。

“我最近……我最近没惹过高馨啊……她不是对象被抢了换了个人搞吗……我怎么她了啊，我又咋了呜呜呜……”

邵琦的脸挤在一起，涨得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进菜汤里，分毫挣扎不得，胳膊已经开始抖起来。

易安听着，发出一声冷笑来，慢慢松开手来，给了眼前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邵琦撑着桶边直起身缓过来，要回身看看身后人时，脚被外力推得猛然向前滑过去，地上又滑又粘，她一点也撑不住，整个人倒进油污中。

屋里传来崩溃地哭叫声。李尹凯耳朵竖起，整个人站直了身体，探头望去时易安正好从里出来，面色还冷着，身上干干净净。

李尹凯指指门，作口型：“你对人干啥了？”

易安没理他，继续下楼。

脚步沉重。

你欺负我，我欺负他，他再欺负他，仗势的恶行一环又一环。

不是宣扬平等和友爱吗？不是单纯的学生吗？不是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吗？那么怎么去辨别真正的是非，怎么避免被弱肉强食那一套带跑偏，怎么把恶意的延伸切断，怎么才能明白人言可畏……

这些就不重要了吗？

人是步入社会时才变得坏起来吗？

不是，只是坏得复杂了而已。

……

午休时间，赵其没睡，盯着桌前的卷子，笔尖一直没落下。

说来奇怪，肚子咕咕地叫，发空地难受。可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一想到东西要拿起来，再一点点被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加上中午那份恶心的饭，和同样感觉的嘴脸……她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好累。

肩膀被轻拍一下，易安递来个袋子，里面装着两个纸杯蛋糕，还是热乎的。

赵其直起身板来，诧异望去，易安眉眼弯弯，正喝着冰可乐，仰着头，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

易拉罐的水珠沾在他嘴唇上，映得粉嫩光滑。突出的喉结随吞咽上下动着，刚打完球，领口敞着，锁骨像是雕刻出来的，线条硬朗。

赵其心跳霎那间加快起来，刺激得脸跟着发热，她赶快转过去。

不午休去打球，回来时还特意去小卖部买刚做好的蛋糕了。

赵其心潮暗涌，甜涩感蔓延，捂着手里的蛋糕袋，那种难言的闷重似乎散了一些。

可她确实是没什么胃口，不是今天，而是这段时间。

饿依旧出自生理本能，可食物进了口腔就全失去了原本的美味，味同嚼蜡。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她起初觉得是句矫情话，后来真正在她身上实现了。

赵其趴在桌子上，困倦是有的，但从闭眼到入睡要经历很长时间，等真的睡了，再被铃声吵醒浑身都没力，更难受，索性就不睡了。

但现在，手里感受着热气，整个人都跟着暖起来，紧绷的肩膀沉下来，呼出口气，似乎吐出一团浊气来。

凳子被踢一下，再靠过去，易安枕在自己胳膊上，贴得很近，后背也跟着热起来。

视线内出现了熟悉的奶茶杯，还是小卖部的。

可赵其的眼一下就湿润了。

去年还置身于风雪飘割中的她，就是这一杯热奶茶开始，方圆百里的大地冰雪才开始消融，润土得以孕育万生。

怎么办，她离不开易安了。

这样难过的日子，没有他该多艰涩。

屋内依旧安静，只有零星的翻页声。或许一直都在午休时间学习的人，有那么一次难过，也没有人注意到。

陈言靓面前不是试卷，而且值日表，那双捏着值日表一角的手背上，有几个鲜红的指甲印。

她紧紧咬着嘴唇，笔尖停留在赵其的名字上，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闭上眼想休息，脑子里全是高馨把她摁在时光廊的凳子上，咬着牙说：“你他妈真老实，让你换值日表还真全换了？”

“马上给我改回去，除非你也想尝尝甜头。”

“是不是以为自己多高尚？你又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当大家都眼瞎？”

新换的值日表，她把赵其和易安放在同一天，却没再带上高馨，他们中间还隔着几天。

今天上午刚贴，中午她就被逮着了。

高馨几人逼她到光荣牌后方，亲切拉她手，好话不成便动了几下粗。

她不得不承认，勇气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稀缺的品质。就像她被高馨堵在墙角时，尽管再问心无愧也难免恐惧万分。

冷漠如她，这事见识过很多次，从来没放在心上过，认为自己和这种纷争，和这种人永远都沾不上边。

可这次她也没做错什么，却也不可避免被卷进来了。

在学习之外，终于有一件事她能和其他人一样，体验到一个普通人的害怕。

害怕麻烦上身，害怕被针对，害怕遭受非人对待，害怕和谐的学习环境被破坏。

可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却不是置身事外，而是用另一个人的祸患换取自己的安逸。

陈言靓呼吸沉重，挣扎几分，笔尖最终伸向了高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