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歌舞不同于其他地方,此地的山水无边灵秀,孕育出的人物也是一样的精致秀美,歌舞婉转,彩袖轻飘,肉眼可见的风流人间。
林浅接过侍者递来的酒,与同座商人们一碰,率先饮了一杯。
米酒醇香,入喉又带几分甜意,林浅随意靠着椅背,不怎么热络地扫了几眼下面舞姬们的舞蹈,随手叉了一块果子放进嘴里,心底有些无趣。
这种时代的娱乐生活玩来玩去就是那么几样,还不如手机有意思。
非要比较的话,这些歌舞远不如当年萧楚河在千金台赌钱有趣。
啧,也不知道这人现在还活着没,那传得神里神气的海外仙人有没有帮他恢复隐脉。
曾经天之骄子的永安王殿下,比任何人都桀骜不驯的少年天才,会回来吗?
林浅目光幽暗,说实在的,她当年在天启第一次遇见萧楚河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好装。
什么少年意气叱咤天启,明明就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尤其是第一次见时,她正让人阉了一个不识好歹的赌客,这萧楚河就穿着一身红像只花孔雀一样上来搭话了。
彼时的萧楚河目光震撼中带着几分欣赏,只是眉宇间的张扬不用说话就无声地透露出来,像是一团在风中开得正盛的凤凰花。
在旁人看来就是剑眉星目的俊逸少年一个,对一位容貌绝艳的少女表达欣赏和结交的意愿。
只是在萧楚河自信地说出一段介绍和赞美之词之后,心情不佳的林浅冷眸一敛,冷冷地回了一个字。
“滚。”
这一个字成为萧楚河叱咤天启生涯的滑铁卢。只不过大抵人性本贱,见多了讨好谄媚的,突然遇见一个冷言冷语的反而激起了好胜心,本来该拂袖而走的永安王殿下硬是留了下来,然后……
他们在千金台赌了一下午,输赢各半,成功结交为……每次见面必须阴阳怪气一顿对方的损友。
是以不论是从利益还是私心,她挺希望萧楚河能恢复武力,在天启搅动一番风云。
她再饮了一杯,一手撑着栏杆,冷艳的眼眸淡淡扫下,自带一股冷冽寒意。
同座众人不敢窥视她的容貌,规规矩矩地低着眼,仗着本地人的优势和林浅攀谈。
“娘子来江南是做生意还是游玩?某是扬州人士,旁的不敢说,就说扬州这一片,没有比我们几个消息灵通的。娘子若不嫌弃,某可以为娘子提供些便利。”
想到眼前人一出手就卖光了他积了许久的货,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身材精瘦的商人心里泛起火热,结交这样一个富姐,对他往后的生意一定大有益处!
想到这里,精瘦商人更加殷切了几分,贯口似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风景名胜,这人口才又极好,短短几句话说得唯妙唯肖,引人入胜,林浅顺耳听着,还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想起些事情,出声打断了他。
“我倒确实有一件事,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
她抬了抬眼,眸光自带一股冷意。
那商人被林浅的样貌震了一瞬间,反应后立刻回答:“只要是扬州城内外十里,鄙人的消息就没有不灵通的。娘子无论是想做哪一方的买卖,鄙人多少都有些人脉。”
“不做买卖,就是想打听一下,江南境内有没有什么野教淫祀为求长生,借捉妖降魔的名义劫掳少女,并且门徒不少的。”
上一次南安城那个莫名其妙的道士自杀之前还是被林浅问出了一些东西,他笃定吃了林浅这个“妖孽”的心能够长生不老,只要将妖孽的心脏挖出来祭祀丰都大帝后炼成丹药食之,就能不堕地狱,长生不老。
那老道士行走江湖几十年,遇见过五六次“妖孽”,凭借武力和一张巧嘴得手过两次,但未见不老,一直以为吃的“妖孽”道行不够。
林浅:邪教害人不浅。
她不敢确定那群人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但她能确定的是——得把这群邪教剿灭了。
精瘦商人皱眉:“这……江南一带祭祀并不算丰盛,野祭淫祀更是少见,今上继位多年一直严扫此类邪行,如今江南一带已经极少见了。若真有劫掠少女祭祀邪神的恶行也定然隐藏极深,反而是……长生……”
他身边另一位年纪稍长些的人开口,“长生一道必然与丹药有些关联,而炼丹又不可缺硫磺硝石,这不正是我们的本行?娘子算是问对人了。”
林浅明悟,硫磺可炼丹、可入药、可制作火药,用途比较专业且容易判断购买者的目的,若从这里下手,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她一思索,道:“那就烦请各位为我找一找江南一带各处采买硫磺硝石用以炼丹的都有哪些。尤其乡下闭塞之地,是否有邪教传授邪术欺诈百姓以图私利。凡有消息还请诸位至信于我,林某必有重谢。”
几人纷纷道不敢,举手之劳罢了。
林浅一笑,冷艳眉目恰如冰雪初融,绝美面容在酒楼影绰光线里显得遥远而圣洁,一起身一抬眼,将满堂缤纷都压了下去,叫人眼睛里只能看见这一抹颜色。
满室生辉。
“那就有劳诸位了。”
她举起酒杯,眸光中的冷意散去些许,星眸含笑,如瑶台仙境里的琼浆般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