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几位年轻男子不小心瞥见这边,眼睛都直了,手里的折扇、酒杯、蜜饯掉了一地。
同座都在不惑年纪上下的几人都忍不住愣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地举起杯子和林浅虚虚一碰,饮下此杯后再三保证会全力以赴帮助查找江南一带邪教淫祀之事,一定让林浅满意。
“若有消息,只管交给丰乐楼的掌柜。今日天色已晚,林某先告辞,诸位自便。”
说完这件事林浅也没心情呆在这里,旁边的暗卫见此也提刀离座,跟着林浅离开。
下楼时遇上几个过来搭讪的年轻公子哥,暗卫冷着脸赶人,遇上赶不走的直接亮刀,一直到出了丰乐楼才消停些。
回到西湖边的院子,无双仍在闭关。
房中置物架上躺着通体莹白的无忧剑,林浅因为喝了几杯酒,身上有些晕沉沉,就开了窗坐在风口吹吹冷风,散一散酒意。
秋日夜风寒凉,林浅卸了钗环,随意散着头发,冷风灌入她的袖口,漫无规律地飘舞着。
一个人的夜晚到底有些无聊,现在最能陪在她身边的无双正处在闭关的关键时候,林浅自然不可能去打扰。思索片刻,叫人拿了笔墨纸砚等在窗下铺张开来,取水研墨,边想着该练哪一篇字。
等墨汁晕染散开,林浅蘸墨,落笔默了一篇诗经。
国风*秦风*晨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栎,隰有六驳。
未见君子,忧心靡乐。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棣,隰有树檖。
未见君子,忧心如醉。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最后一个字收笔,她吹了吹墨迹,心里默读一遍,却是有点想笑。
难怪诗人总是心上三分情写在纸上却有十分。她最多只是没见到无双有点无聊,默在纸上的诗却是已经望穿秋水心碎神伤了。
她拿开墨玉镇纸,想拿起这张纸,此时正好吹来一股凉风,将这张默写了诗经的宣纸吹出了窗外。
黑白交错的轻薄纸张在秋风中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林浅伸手去抓时风又忽然大了一会,把它吹得更远。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林浅原本不打算去追,再练下一篇就好了。
只是不等她坐下来,那张被风吹走的诗经在空中飘飘荡荡一会,最后被一只有些苍白瘦削的手接住了。
秋风乍起,有人站在风口,一身墨青衣衫飘扬。
他手里的宣纸恰如一只奋力冲破束缚带飞鸟,哗啦哗啦翻动。
林浅抬眼,眸色如冰雪,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霜冷。
“……阿离?”
曾经的少年杀手面色微微带着苍白,容貌冷峻而锋锐,此时却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眉眼沉郁如墨,整个人像是一块化不开的浓墨,低沉且压抑。
竟有几分俏似苏暮雨。
林浅的眸光更冷了几分。
苏昌离背着一把有些破旧的长剑,一步一步向窗台走近,直到三步之外,才轻轻唤了一声。
“小姐。”
双手捧着那薄薄一张纸,以一种堪称恭敬的姿态奉给林浅。
林浅面上喜怒皆无,她只是淡淡说道:“你已经回了暗河,不再是我的护卫,不必叫我小姐。”
那双拿着宣纸的手似乎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