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并没有像李师傅预料的那样赶在后天下。
容墨走时,西饶已经是小雨淅淅,小巷石砖地的尽头冒着淡淡的鸦青色的雨烟。
路过老湖包子铺,店里只坐着三俩客人,李师傅背对他,低头正在捏包子。
“哟,小徒弟要走了。”
有客人看见了驻足在门外的容墨。
李师傅闻言转过身,眼神没停留两秒,就又漠然地转回去了。
容墨松开行李箱的拉杆,笑着跨进门,走到李师傅旁边:“有急事,本来打算多留几天的,师父,我要回去了。”
李锦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走吧。”
“师父,你一定要联系我回来。”容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堆满了面粉的桌台上:“这是我手机号码,师父您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给我。”
李锦湖看都没看那纸条一眼,“行了。雨要下大了。”
容墨瞧门顶上头一排黛瓦尖尖剧烈地跳动着雨点。雨势确实渐大。
他得赶车了。
“师父再见。”
行李箱滑轮在青石板砖上留下一阵连续的声响。
直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最后声音是陡然消失的。
李锦湖放下手上还没包好的香笋馅儿包子,摘下手套,拿起了那张纸条。
“老湖啊,小徒弟怎么走了?”
背后的客人问他。
“怎么不走?这又不是他的家。”李锦湖说着,将那张纸条叠好,放进一旁的橱柜里,用装大酱的碗死死压住。
……
容墨到家已经夜里十点了。容颂海从床上爬起来追着他问关于“女朋友”的事。
问一百遍容墨都是那一句话:“李哲瞎扯的。”
可容颂海死活不相信,非说李哲是个诚实孩子,从不会撒谎。容墨实在没办法,就说:“是是是,是有了,不过还没追到手,正在努力。”
“果真?”容颂海两眼珠子瞪得硕大:“这姑娘得多优秀,连我儿子都看不上?”
容墨一拍大腿,说得跟真的一样,“可不是吗!特别优秀,不光长得好看,性子还温柔,而且是书香门第,事业上比我成功多了。”
“你才多大,有什么事业,你以后好好干,能输给一小丫头?”
容墨笑笑,垂下头没说话。
“那人家对你有意思吗?”容颂海问。
容墨摇头叹息:“我估计悬。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好!不愧是我儿子!”容颂海拍拍他的肩膀,说:“老爹相信你,一定能把她追到手!老爹无条件支持!我那还有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到时候拿着花。你现在谈恋爱,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多,在人姑娘面前必须大大方方的,男人一定不能抠!知道吗?”
容墨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嗯。那个,爸,你知道郁叔叔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吗?”
“啊?郁濯青叔叔,你问他干什么。”容颂海糊涂了。
容墨张口就来:“我喜欢的那个女孩也是学画画的,搞艺术的嘛,兴趣爱好什么的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就想着,郁叔叔也是艺术家,参考参考。”
“噢,这样啊,”容颂海半点没起疑心,认认真真给儿子解答,“你郁叔叔,据我所知,平常出去旅游的时间多,三天两头找不着人,没事的时候,要么就玩儿点古董,收藏字画,看看画展。”
“看画展?最近,有什么不错的画展吗?”容墨问。
容颂海挪挪屁股,仰头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噢,你郁叔叔的师叔,过两天有个从师五十周年的纪念画展,在他们业内估计挺轰动的,不知道你那姑娘感不感兴趣。”
“郁叔叔的师叔,那郁叔叔肯定会去吧?”
“那肯定啊。欸,那姑娘学的是什么画?对水墨画有兴趣吗?”
“噢…她,应该会吧。画展具体是几号?”容墨已经打起了算盘。
“不记得,你上网搜搜,好像是周六吧,上次吃饭听你郁叔叔提过一嘴。哎,周六我有个应酬,去不了了。”
容墨一听,郁叔叔肯定去,容颂海去不了,那不正好吗?
“对了,”容颂海还是更关心儿媳妇的事,一本正经地给儿子出主意:“那姑娘要是对国画感兴趣,你直接邀请她来咱家看画儿呀,你老爹买回来的那么多名画,你不懂欣赏就算了,要是能助你喜结良缘,也不枉费我花那么多钱了。”
“……”容墨两手推推他:“行了行了,爸,你快去睡吧,我自个儿有招。”
容颂海被推着站起来,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抓点儿紧!那么优秀的姑娘一不留神就被别人追走了。”
“知道了!”
容墨靠着沙发,心想:确实得抓点儿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