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七是周三,工作日,容墨这回请假不能跟从前那样简单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出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提前一天晚上就在家卧床装病,借口说自己头痛,腹痛,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第二天下午,身体不适的容大少爷趁老父亲出门后赶忙从床上爬起来,一顿收拾打扮,紧赶慢赶着开车去了机场。
因为太过期待,容墨时间算得不准,比落地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他的心情甚至比去年中秋在家等太阳落山的那几个小时还要更焦灼兴奋。
当看见郁濯青拎着小行李箱走出来的瞬间,他浑身立正,伸长脖子,举起胳膊用力朝那人挥手。
郁濯青则很平静地走到他面前,说:“又请假。”
容墨接过行李箱:“请的病假,郁叔叔,五点半之前我必须赶回家跳上床,否则我爸不会放过我的。咱们快点儿走。”
“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
容墨脚步一停,回头皱着眉挎住他的胳膊:“不行。快跟我回去,有惊喜等着你。”
“惊喜?”
“嗯。”容墨说完上身往后一仰,瞥了眼他的头发,闷闷不乐地说:“郁叔叔果然没用我的簪子。”
郁濯青还是更习惯用小皮筋,再者说,玉簪太贵重了,一小心掉在地上就碎成两半。他不太敢戴。“其实这种东西,还是做收藏品比较好,不适合日常使用。”
“不行。你得戴,明天就戴,连同那只镯子,我都要看郁叔叔戴在身上。”容墨固执己见,胳膊也挎得更用力。
郁濯青拿他没辙:“好,戴。”
……
到家,容墨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郁濯青先上前掏钥匙开门。
门打开郁濯青没有先进去,站在门口回头等着那人。
“走,进屋。”容墨一脸平常地拖着箱子过来。
郁濯青看了看他,揣着糊涂,跨进门往里走。
走至院子,瞬间就明白了。
石桌上放着一盆裁枝精美的腊梅,黄瓣双杆,花枝繁盛,形状似一棵饱满的小树。郁濯青的院子里实则种着很多花,只不过大多都是春夏芳菲,一到冬天,这小院就难逃萧条荒芜的命运,此刻一枝梅花确确实实添了许多生气。
“好看。”郁濯青上手摸了摸花枝,“你买的?”
容墨松开箱子,搂住他的腰说:“还有呢。”
郁濯青愣愣抬起头,随即就被人继续往里屋推。迈上台阶,进到客厅里,一阵馥郁的幽香扑面而来。
何止是腊梅,郁濯青数了数,总共有七盆,红梅居多,但仔细看颜色不一,朱砂色、淡一些的粉色、深一些的玫粉色,还有两盆白梅,一盆绿萼。枝形大小各异,不同颜色的花搭配的花盆也各异,它们穿插在古董瓷瓶的空隙间,或摆放在原本孤零零的家具摆台上,冷清死板的房子就这样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容墨忽地念起这首诗。
郁濯青有些惊讶。
容墨接着道:“梅花放在家里就不会挨冻了。我问过我开花圃的朋友,可以放客厅,放客厅还很好呢,郁叔叔早上一下楼就能看到梅花。冬天很漫长,但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要过去了,不是吗。”
郁濯青愣了一愣,突然忍不住笑了,“梅花是最坚韧的花,傲雪凌霜不屈严寒,它们不怕挨冻。你知道那首诗的作者想表达什么吗?”
“我不知道。”容墨向前跨近一步,搂住他说:“但是,我只知道我怕郁叔叔挨冻,看完江南的雪,又要再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梅花,索性就尽可能买来了所有梅花的品种,放在家里,让郁叔叔欣赏个够。”
容墨凑得太近了,郁濯青缩着身体,转头左右看了看。他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家里的地面桌面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很明显是刚刚打扫过的。
“你…给我收拾屋子了?”郁濯青上仰着瞳孔看着他。
容墨得意地点点头:“嗯~还帮你洗了床单被罩,晒了被子,怎么样?乖不乖?”
郁濯青浅低下头,两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乖。好了,松开我。”
“就这样?”容墨抵住他的额心:“不给奖励?那些花我朋友不给我搬,我又不敢惊动别人,都是自己一个人从门口搬进来的,累得腰痛死了。”
“花能有多重?”郁濯青故意逗他。
容墨一下挺直身子,瞪大眼睛冲他笑:“嗷?郁叔叔什么意思?您自己搬一盆试试?”
郁濯青借机推开他,走近到靠墙的实木条案旁,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盆绿萼梅,萼绿花白,枝干泛青。“这就是绿萼,我第一次见。”
容墨道:“我都说了,我朋友那个花圃很厉害的,他爸妈什么花都会种,让郁叔叔跟我一起去玩您还不乐意。”
“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了?”郁濯青回头问。
容墨听到这话赶忙窜过去,“真的吗?可以去吗?我们这周五就去,好不好?”
郁濯青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变得严肃:“你爸知道我回来了吗?”
容墨摇了摇头:“不,不知道吧。我没告诉他。”
“我周五先去你家一趟。”
“好啊!你来,我等你。”
郁濯青看他这么激动,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又不是去找你。”
“……”容墨头一丧,拉长嗓音:“我知道~但我周五也在家,你来,等你们聊完我借口送你回去,然后咱们就一起开车去花圃,好吗?”
郁濯青眼神飘了飘,没说话,随便嗯了一声,又继续埋头看花。
他看花,容墨傻蹲在一旁看他:“喜欢吗?”
郁濯青不应。
容墨上手捋了捋他散下来的头发:“嗯?快说,喜不喜欢。”
郁濯青静定在那,两只眼睛盯花盯得很入神。
容墨歪着头,说:“周五那天郁叔叔要戴镯子。”
容墨的恶趣味也就如此了。
郁濯青一惊,侧目瞪着他:“为什么?”
容墨笑:“不为什么,明天你就该戴了,只是说,周五那天你不许把镯子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