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侧着脖子僵在那,心跳砰砰加速,和面前那个人急促的喘息声几乎共振。
郁濯青气得说不出话,像在隐忍着,又像是处于泄愤后的一种茫然。实则他身体的颤抖中不光有愤怒的作用力,还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慌张和不知所措。
容墨慢慢回正脸,看着他,可能只有一秒,也可能有一分钟,总之什么都没说,看过之后就转头离开了。
郁濯青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他三十二年来第一次动手打人。
他做错了吗?容墨做错了吗?还是都做错了。可是他觉得他再怎么错,容墨也不该讲出那种话,而容墨再怎么错,他也不该动手打他。
……
容墨坐上车就后悔了,生气的时候脑子永远跟不上嘴巴。他跟谁都是这样,吵架时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能刺激到对方说什么,很解气,很畅快。
可那个人是郁濯青啊,他怎么能把这样的毛病犯在郁濯青身上呢?那是一个连脏话也不会说的人,是一定吵不赢他的人,是他喜欢的人。
每回因为生气争吵,争吵完又因为伤心掉眼泪。
回到家,容墨对着仪容镜擦了把脸,揉干眼睛,才敢下车进门。
容颂海在客厅接电话,容墨只是路过,本打算上楼换身衣服出门喝酒,但就是那一路路过的距离,让他不得已听见了什么。
“那什么时候去选沙发啊,得选了,明天休息吧。”
“说过了说过了,都是按照你要求的,挑空做了六米七,你不是要窄窗吗。”
“嗯嗯嗯,好,那就这么定。”
容墨听得疑惑,什么选沙发,还做挑空,容颂海这是要重装修?
“爸。”
容墨走路没声,把容颂海吓了一跳。
“哎,你怎么才回来。”
容墨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闪躲:“顺道去上了节书法课。您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容颂海关上手机,表情不太自然:“噢,你裴阿姨。”
容墨好奇:“我听你们在聊选家具的事?要改造屋子吗?我觉得客厅这沙发挺好看的,跟新的一样,不用换吧。”
“不是,”容颂海摆摆手,无奈看向他,说:“是这样,我买了套新房,正在装修。这套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容墨一惊,有点没听明白:“新房子,什么意思?”
容颂海往一旁走,坐下来慢慢说:“你裴阿姨和我在一起,这么年也受了不少委屈,现在结了婚,我是时候给她一个真正的家了,她虽然不说,但我不能装糊涂。房子位置也就在城西,离这里不远,你有事没事都可以来吃饭,懒得跑就让阿姨做,其实也就换个地方的事……”
“家?”
容墨说完,转过身看向他,问:“你要有新家了吗?”
容颂海一时疑怔,他没想到容墨会问这样的话。
“你做这个决定之前,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容墨声音很快就哽咽了。
他眉眼皱蹙,委屈地看着他:“哪怕是提前告诉我,在我听到这通电话之前,有吗?”
容颂海匆忙解释:“容墨,我是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最近太忙了,你也太忙了,我没来得及说。”
“是吗?”容墨紧逼着声声质问道:“从看房选房,到交付,到做挑空做装修,要花多长的时间爸难道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要搬出去住,要带走多少东西要留下多少东西,阿姨都知道吧?你的司机,秘书,也都知道吧?可是我不知道,我作为你的儿子,我不知道。”
“容墨,”容颂海站起来,走近他,“我,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只不过换个地方住而已,你还是我儿子,我还是你爸,又没有改变什么。”
容墨的瞳孔向上一点点滑动,直至对向那人的眼睛:“那我的家呢?我们的家,还在吗?”
容颂海瞬间哑然。甚至哑然之外,还涩涩哽住了嗓子。
容墨红着眼眶继续问:“你搬出去住,我还有家吗?爸以为这个房子还是我的家吗?或者说,你在城西的那栋房子,能是我的家吗?”
“容墨,”容颂海两手抓住他的胳膊:“爸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永远不会改变。”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容墨扒下的他的手,“可你给我的保证,从来没有兑现过。”
容颂海听到这话,脸色一冷,刚才慈父的形象顷刻间覆灭。
“没兑现过?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东西我没给过你?”他像抓住了一根牢固的绳子,突然言之凿凿,开始步步攀问:
“你说,有什么保证是我没有兑现过的?你去问问李哲,去问问陈书玉,他们有多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要什么就给什么从来不苛刻要求你的爸,你在国外过得是多潇洒的日子?家里的钱从来都是无条件的让你花,你去问问李哲,他妈一年要查他多少次账单,我查过你的吗?我只怕你不够花,怕你在外头有什么钱解决不了的烦恼,怕爸帮不了你,怕你一个人孤单。”
“你还知道我孤单?”容墨开始不自觉地流泪,一气之下冲他大声吼道:“你还知道钱解决不了一切的烦恼!你给我的钱有什么用!人没了钱能复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