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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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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十二阿哥是皇子,还是请宗人府来调查吧。”她知道进了刑部大牢那种地方,不死也要脱层皮,安安定是凶多吉少。

“她说得有理。”皇上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

“哼,就凭你和你这个不知哪来的野种,也配动用宗人府?十二阿哥没上玉碟,就不能算正式的皇家成员。请皇上为枉死的云雀做主,将他和这个洋人交由刑部审问!”

皇帝已然脸都气绿了,只觉得有一百只苍蝇围着脑子嗡嗡作响,强压抑着怒火发出低沉钝重的声音:“来人,把他们两个押入刑部大牢,朕要亲自定谳!再把这院子里各处全都给我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许遗漏!”

“是。”

安安甩开押送他的侍卫的手,牵起若朗昂首阔步。既然皇帝不信任他,进大牢就进大牢,难道会比关禁闭更可怕吗?况且他不想和若朗分开,只要和他在一起,到哪里他都不会畏惧。

“你这个贱人,别以为你能做得滴水不漏,你等着,我一定要为我的儿子报仇!”

安安听闻猛地回头和溱溱对视,真的是这样吗?见她垂下头掩饰不安的神色,心中狐疑的阴影渐深。

“让你不听话,还敢和老子对着干?” 一狱卒用力撕扯着安安的衣服,“都到这种地方来了,还能由得了你?”一被押入大牢,狱卒便要强迫他们换上囚服。安安哪里肯在他们面前脱衣服, “住手!你们敢碰十二阿哥?”若朗连忙上前护住安安,瞬间身上就挨了狱卒狠狠一鞭子。

“哪有什么阿哥?你们是皇上钦定的人犯,别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阿哥会被关在这种地方?”说完又狠狠抽了他一鞭子。

安安见状怒目圆瞪,恨不得上前亲手将这个狱卒撕成碎片,还是若朗拦住了他。另一狱卒小声提醒道:“一会儿皇上要来亲自提审他们,先收押起来要紧。”

“罢了,快走!”

他们被连推带赶扔进监舍,背后的重击让安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十二阿哥,你没事吧?”若朗护住他的身子,帮他整理被扯乱的衣裳和散乱的发丝。安安顾不得这些,连忙伸手去解若朗的衣扣,迫不及待要查看他的伤势如何,“别担心我,我没事。” 可安安早就心疼得眼眶通红,若朗将他拥入怀中,二人紧紧依偎,耳畔隐隐传来犯人凄厉的哀嚎。“你害怕吗?”安安摇摇头,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害怕,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他相信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怎么有老鼠?”若朗感到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从身边窜了过去,他连忙脱下鞋抄起鞋底朝老鼠拍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然不似平日里的矜持优雅,这番滑稽的举止逗得安安破涕为笑。若朗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他,捏着他的脸蛋:“你这只小耗子,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嘶……”由于动作幅度过于激烈,牵引着身上的伤口一阵剧痛,安安又一次欲解他的衣扣,他连忙抓住他的手,忍痛道:“不用担心,真的没什么。”

为了安慰他,若朗缓缓开口道:“我相信万贵人不会做那种事的。”

安安点点头。因为是我做的。他朝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似乎是怕他因此感到厌恶。

“你在想什么呢?”若朗见他若有所思,忍不住要一窥他隐秘的心事。

(大海的深处是什么样子的?)

“你在想大海吗?”

(我在想大海的最底部。)

“海的最深处,那里又黑暗又冰冷。厚重的黑暗会吞噬一切光线。海底水压极高,无形的力量将周遭的一切紧紧包裹。那里是生命禁区,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水流的声响,还有无尽的沉默和幽深。”

(那一定很可怕。)

“是的,深海里最可怕的,正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未知、无法预知的危险以及极端恶劣的境遇。”他想到此刻自己身陷囹圄,有性命之虞,不禁悲从中来。“在深海的广袤领域中,还有大量不为人所知的未知生物和未知现象,那里神秘而又危险,时刻威胁到人的生命。”他自言自语着,渐渐难以自持,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镇定。在陌生的异国他乡,在这光线昏暗的牢狱中,被剥离掉往昔的一切身份与归属,只有一个不能言语的孩子和自己并肩而坐。自己和他命运相系,如果自己死在这里,除了他不会有别人知晓。他感到自己渐渐坠入冰冷的深海,随着水压不断升高,空气的含量越发稀薄,窒息的痛苦在身体上渐渐蔓延。

安安又一次靠了过来,他们孤立无援,被命运的缰绳紧紧绑缚,在侵肌蚀骨的严寒中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孤独和战栗,共同沉入不见天日的沼泽。

像是要稀释掉逼仄空间内粘稠的污浊,他又一次开口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我们未曾涉足的地方,在地球的极地,那里寒冷广袤,少有人烟。可是那里的大地磁暴会产生最壮美的极光。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它就像空中绽放的烟花,用变幻莫测的色彩点亮寂静漆黑的夜空,就好像把整个宇宙的色彩都凝聚到了一起。它用绚丽多彩的光芒刺穿黑暗,如同穿越亿万年光阴的璀璨星辰。” 他的气息顺着声带的颤动缓缓吐出,渐渐由慌乱变得平稳,然后一点一滴融化在安安的心里。

(你看见过吗?)

“我还没见过,是我来中国时同船的旅人告诉我的。” 回望来路,想到生命的尽头或许来日无多,天涯羁旅般的情愫又一次重击了他。

(如果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可以一起看遍世界上所有的风景。)

若朗欣慰地笑笑,既然灾难避无可避,他决定带着尊严优雅地去面对。他像是在给对方也给自己打气一般,“在遥远的非洲,有一种脖子很长的鹿。它的脖子足有两米那么长。”

(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它不光是陆地上脖子最长的生物,也是心脏最大的动物,这让它同时拥有了最开阔的心胸和最宽广的视野。”

安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怕身处此等绝境,他依然在想办法逗自己开心。他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不要再对往事耿耿于怀。

“你终于笑了……”

突然,安安伸出一只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侧耳谛听。他们静默良久,原本嘈杂纷乱的脚步声、狱卒的嘶吼和犯人的哀嚎渐渐杳不可闻。安安十分确信,他一定和自己一样听到了来自远古深海之处的鲸鱼的呼唤。

无边的幽暗撕开了一道裂缝,一束光线直射进来。

“带人犯!”

“快走!皇上要审问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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