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哪有你说得这样不堪,皇父一行人一路行进,也能带动沿途的商业发展啊!”
“那就更别提了。因巡幸而起的骚乱从向导就开始了。据说,这些向导一路敲诈百姓,比方说,某家的祖坟正在道路两旁,需要迁走。但如果你肯出钱呢,他们也能把路线调整一番;再比如说,某段路需要重修,而重修需要占地,凡此种种,花样百出。其实不消细想就会知道,皇帝一行人车马众多,凡所过之处都免不了践踏田地、损伤庄稼,这对于沿途百姓来说,怎能不是件恼人的事呢?如果抵达城邑倒还好办,无非修建行宫,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要临时搭建一座行营。况且皇帝是个大活人,他的路线可能随时微调,为了确保皇帝满意,地方官修路修桥的时候肯定也是宁多勿少。”
十三不悦地皱皱眉,“皇父南巡主要是为了检查河工和海塘,这是事关国计民生的水利工程,我们一行人都有繁重任务在身,又不是游山玩水。况且皇父早已下圣旨一切形制从简,切莫滋扰百姓,怎么会发生你说的这种事呢?”
安安摇摇头,“一次出巡,既是视察河工,也是彰显权力的时刻,相当于一次小型的阅兵。况且帝王无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在巡幸之中同文人墨客吟诗作赋、对名胜古迹臧否一二,既事关文化建设,也是彰显自己的文学修养、进而理所应当控制文化的方式。况且有道是‘君行制而臣行意’,君主的言行举止自然遵循典章制度,但臣子们行事就必须揣摩帝王的真正意图。就算皇上连篇累牍地下圣旨,叫地方衙门莫要铺张,莫要骚扰百姓,但他老人家内心的真实想法肯定是希望尊贵体面、盛大热闹,这就要看下面的人如何揣摩圣意了。”
十三目瞪口呆,仔细端详起安安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同皇帝出巡过这么多次,他竟从没想过这些。“十二哥这次从马齐家回来,确实有很多不一样了。” 他看着眼前和他一同长大的安安如今越发变得温柔得体,礼数周全,可似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同样让他感到陌生的是他也变得更娇媚了,带着少女成熟的风姿,如枝头上熟透的果实般饱满多汁,我见犹怜。
“那是自然,人本来就不会一成不变的,甚至会被迫在某个时刻脱胎换骨。”
“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马先生的千金,与我们年纪相仿,如今在九妹身边做伴读,你在他家时可见过她没有?”
安安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她曾女扮男装悄悄来和自己会面,只好摇摇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今你我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皇父和太后娘娘想必都在替我们相看各家的姑娘呢。如今马齐炙手可热,是皇父面前的红人,富察一族必定是要和皇家结亲的,他女儿未来夫君的人选必定在你我二人之间。”
安安觉得好笑,“难道就不能是十四弟吗?”
十三笑着摇了摇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如今德妃仗着皇父对老十四的些许偏爱,一门心思谋划着要和富察氏结下秦晋之好,为儿子日后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增添助力。可皇父最恨前朝后宫互相勾结,必定不会遂了她的意。
好在老十三不知道马齐心中对他的评价。
“马先生很喜欢十四弟吗?” 安安躺在马齐身边,心想马齐的千金如今已到摽梅之年,必定要参加今年的选秀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马齐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问吓得一激灵,连忙矢口否认,“我喜欢他做什么?”
安安钻进他的怀里,“你难道不是想让他做你的乘龙快婿?”
马齐这才晓得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连忙镇定下来恢复了如常神色,“我的这个宝贝闺女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自然要为她谋一门好亲事了。”
可安安知道皇帝最恨前朝后宫相互勾结,隐约觉得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就遂了他的意。
“难道十三弟不好吗?你为什么不选他呢?”
“你有所不知……”
安安何尝晓得马齐心中的如意算盘:十三阿哥心思深重,为人狷介,将来必定是要得罪人的。倒是十四阿哥胸无城府,豪爽义气,才是女婿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