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守扭头催那男人:“还不赶快把人放了!”
男人犹疑地扫了四哥一眼,阳守一秒又怒:“快点去!我这垣主真就是捡来的啊!”
四哥微笑着,始终没有表示反对。于是误会解除后,牢笼解锁的声音挨间响起。原先沉寂着的地牢吵得像菜市场,阳守犹如大小孩般,为亲戚犯的事痛苦地扶额善后。
男人朝手下说了什么,又捧着电子屏小跑过来:“那少主,收缴上来的武器和光脑呢?”
阳守惊呆了,看向四哥:“你还劫财?”
四哥腿上的铁链和纸糊的似的,被他一指弄开,“当”地掉在了地上。他毫不在乎地站起来,掸了下黑袍衣摆的灰:“做戏要做全套嘛。”
阳守和谌钦小声解释:“对不起啊,他最近犯病了……要‘请’一堆吃牢饭的来拍剧,可能误抓了你……”
谌钦却想起来,这任务本来就是“四哥”发布的,哪来误抓的说法?
也不戳破,脸色如常地点点头:“嗯。”
男人为难补充:“少主,这这这……这一堆都太像了……我们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阳守接过下属传来的照片:蒙了尘的仓库里,东西堆积如山,收缴的武器摞在一起,叠成了个巨大的雪顶。
他差点没背过气去,匆匆让人安排这些群演的住处。
“你先住我这边一晚吧?”阳守和他赔罪,“等他们都分出东西来了再走?”
说毕一扭头,精准揪住准备趁乱溜走的四哥,道:“小叔,回来!陪客!”
“我又不是鸭。”四哥迷惑问,“你们好朋友叙旧,带我干什么?”
阳守:“那也不许跑,你捅出来的!”
谌钦原本不想久留,尤其是和“林阔”关系匪浅的人,他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阳守。奈何阳守盛情难却,光脑一时也找不到,就还是答应了。
希望联系不上他的两位能挺到第二天……谌钦想。
翌日清晨,阳守亲自来客房接他出去,还拎了罪魁祸首的四哥过来。
垣宫位于紫微垣区的核心,谌钦从没来过,但也从地图中了解到,是呈“回”字的第一大天井。“回”的四个角各设置一方井口作为出口,莹蓝色光点悬浮其中,光线将其连成了星宿的图案。
地牢的位置在东南角,一旦沿着小道走出去,垣宫全貌就映入眼中。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俨然一座气势恢宏的地下宫殿。
不过,让谌钦称赞起来,只有俩字:
挺大。
阳守在酒吧散心时是一副模样,在垣宫里则是另一幅模样,但心事重重的表情还是如出一辙。
反倒是一旁守着的四哥端出了不稳重的神态,仍然不死心地开口:“我真的不能走吗?”
“不能。”阳守说,“你们昨晚在牢里说什么?话都传到我这了。”
四哥:“聊聊我们的老朋友白银三将呗。”
谌钦瞥了四哥一眼。
虽然他在地牢时用的是不相干的口吻,但从几句简短的对话里也可以推断出他们的关系:阳守太年幼,又没什么城府,就算坐上了垣主的位置,实际掌权的也是这位小叔,即他父亲的弟弟。
那么他处心积虑地提这些是为了什么?
谌钦在废井醒来时,距离那晚已经过去太久,实在不清楚中间多了什么恩怨情仇。
果不其然,阳守听了这句话,俊俏的眉眼里一丝阴云映现。
他冷冷说:“人都死了,说这些干嘛?反正死者要么为大……”
四哥接话道:“要么为大傻X,对吧?”他笑着望向谌钦,话却是对阳守说的:“随便聊聊,别生气。”
谌钦无言地夹在两头,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一旦绕出地牢区域后,垣宫就一派青烟袅袅、雕梁画栋。
三人拐了几个转角,墙上挂着许多壁画,一侧风格带着东方中式韵味,工笔水墨尤为明显;另一侧则有些西式感,呈现写实粗犷的重彩手法。画与画之间的窗棂之外,星点日光被切割成一块块,落到地上,照耀着空气中飞扬的浮尘。
谌钦对艺术不太了解,但还是知道这日光只是采用了星官模拟出来的一种技术手段。
在非核心区的人们苟延残喘的时代,也只有垣宫能做这种奢侈的事了。
一进里间,阳守就使唤人道:“备点早饭!”
“好的少主!”
阳守:“还有,快点把财物分出来!怎么还没分完?多派点人过去!”
“没问题少主!”
四哥在旁边插嘴:“分不完也没关系,阳守应该巴不得你多留几天……”
阳守:“滚!”
四哥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忙不迭地滚了。
阳守:“……喂!”
阳守才反应过来,却逮捕失败了。他怒视四哥的背影,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先请谌钦坐下,摇了几遍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再抬头一见谌钦依然是八风不动的样子,才说:“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谌钦道:“没关系。”
闲话间,早饭端了上来,一张矮案上端出精致华贵的食物,是“林阔”还没出征前习以为常的生活。
两人安静地开始用餐,阳守说:“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儿?”
他是无心一问,谌钦却被他问住。佣兵一般居无定所,上到五星旅馆,下到废井角落,哪都能睡,也不会嫌简陋。所以答道:“没事的,不用送我。我之后就要离开了,拿到光脑就行。”
“好的好的。”阳守点头,又开玩笑说,“不然表弟该着急了。”
平心而论,作为稍显跋扈的垣主,阳守对谌钦的态度可以称得上亲和。
可一旦四哥提起来这层关系,想起自己是如何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谌钦就心情复杂。
当然,以领导部的争端而言,林岳涛不死,戚天船也不好活。
但无论如何,事情是他做的,决定该不该恨的人不是谌钦,而是阳守自己。
“少主!”宴厅闯进来一个干练的女性,打断了他们的休憩,“小咪又跑到花园去了,希望您过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