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队长受伤，我忍了，现在队长也差不多安顿下来了，你还不滚？非得逼咱们动手？”

“你能正常一点吗？这是我名下的住所！我不来的话你们都得被抓起来！”

“请不起你！你以为我想求你啊？！”

蒙蒙绰绰中，一墙之隔外的争吵声格外明显。

谌钦感觉自己躺在滚床上，被人稍稍挪动了一下，但显然不得章法，因为他脚踝磕到了桌角，疼得倒吸了一口气，瞬间睁开双眼。

谌钦：“……”

时渝：“……”

时渝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淡然自若地抱臂，惯常跋扈且热爱调戏的神情罕见地带了一丝心虚，眼神飘移，正准备打开门出去——

谌钦道：“……你等等。”

外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谌钦的嗓音里还裹挟着些血沫的气息，身上伤口被简单处理过，此时翻身而起就要下床。

门扉打开，阳守率先走进来，原先含着些戾气的表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醒了吗？”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谭远也跟着战术性咳嗽两声，抱臂远眺，气氛极其尴尬，“队长，我……”

谌钦：“还好。等一下。”

前一句是回答阳守的，后一句则是制止谭远的。谌钦接过时渝给他倒的温水，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旧伤，暂时没有什么新的痛楚感。

气氛肉眼可见的更加诡异起来，谌钦的目光落到阳守腰间的灿金色紫薇流苏上，道：“谢谢你。一件一件来说吧。你们认识？”

阳守哼了声，算是应答了，道：“我还不想认识他呢。”

谭远转过头，盯着阳守的眼神极其生寒。

他冷冷道：“那要看你妈做了什么事，让我不得不认识你啊？”

所有人同时一怔。

时渝抽回谌钦的水杯，顺着这个动作，将他的手指按在分机上。

【他妈是谁？】

谌钦微垂眼睫，示意时渝不用问出口。

因为一说到阳守父母的爱情故事，算得上为人津津乐道——

父亲戚天船作为紫微垣主，是清清白白的要员出身，身份显赫，势力盘错；而母亲朱玉却是一名混迹于灰色地界的杀手，拿钱办事，干脆利落。

两人在晚宴上对视三十秒就看对眼了，并互相瞒着自己的身份，犹如迟迟坠入爱河的学生般来了场星校般的校园恋爱，边谈恋爱边处理政事或击杀任务目标，浪漫且戏剧。

——当然，仅仅是作为虚构故事的主人公的情况下。

阳守的脸色不太好：“我妈已经被流放到天市垣了，后面也传出了她去世的消息。”

“那我阿姆呢？”谭远冷道，“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当初为什么不能被你妈流放？”

阳守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咄咄逼人什么。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你让我怎么评价？去天市掘地三尺挫骨扬灰吗？”

阳守急促地呼吸，谭远这才意识到对面站着的，也是个父母双亡的孩子。

顿了片刻，谭远平静道：“就因为不是你干的，我才能和你聊到现在。不然你以为自己还有命在吗？”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谌钦一眼，勉力勾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上去还是那样油嘴滑舌：“队长，你先休息，我出去散散心。”

谌钦没拦：“你要去天市吗？”

“怎么会？”谭远瞥了阳守一眼，只说，“有陆琛的前车之鉴在，我目前还不会的。”

时渝在一旁听着，短短几段对话就推敲出了前因后果。

谭远大步流星地离开后，阳守才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坐了下来。

谌钦知道是他安排的住所，又朝他道歉：“不好意思。谭远遇到这件事就会有些……”

阳守道：“没关系。我理解。”

他的表情里透着点黯然的灰色：“他有点像我对着林阔。”

“……”

谌钦一下子住了口。

阳守道：“谭远估计也是这么看我的吧。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害死亲人的凶手，但也基本上是唯一的联系。我既不知道是谁真正害死了我爸，又知道他们希望我恨一个有形的人。所以我在努力地不去依照他们的心思来。”

谌钦目光微动。阳守则朝他笑了笑，“我说得很奇怪吧？”

谌钦道：“……没有。”

就好像陆琛对着智恒，谭远对着阳守，阳守对着“林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