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一个具体的对象都没办法去恨，那为什么偏偏就有人死了？

——所有人面临着相同的问题，然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阳守很快平复心情，让他静养着，又从这处太微的偏僻住所离开。谌钦低垂目光，看着天井之下微微淌着暖气的出风口。

等他出神完了，转回头，发觉时渝还在旁边：“……你怎么还不回去？我要静养。”

时渝无奈道：“表哥，我出不去。我们被单停云通缉了。”

成人模样的时渝，略长的白发扎了个低垂着的小揪揪，鬓边系着新的发卡分机珠子，红色点缀得尤其明显。

他换了身佣兵服，系扣全黑，只套了五指和掌心的防护手套。

人既修长，手也修长。

谌钦十分尤其特别不能适应这个版本的便宜未婚妻，当下从沉浸在过往的悲伤情绪中抽离，冷冷睨着他：“我还没和你说清楚。”

哦。时渝遗憾地想，尴尬期过了以后，终于想起来算账的事了。

时渝问：“说什么？”

谌钦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俩看你长这么高，一点都不惊讶？”

“他们已经惊讶过了，”时渝淡淡道，“只是你反应比较大。而且，你看到一个会伸缩的拖把，反应也会这么大吗？”

谌钦：“……没见过把人比成拖把的。不是，你还能缩回去？？”

时渝点点头。谌钦回想起他能够轻易拆卸的手和光管都爆破不了的身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僵了会儿，谌钦才继续问：“总督是怎么回事？”

记忆封印一解，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觉出里面的端倪：

假身份可以骗他，却骗不了那些服务官。

现今核心区的总督身份确实成谜，由于谌钦昏睡过一段时间，连他也无法确定抛弃了三垣之后，又消息封锁的北天极核心区，如今到底是哪种光景。

只是谌钦也没有蠢到会觉得真正的总督微服私访，下来和他玩订婚夫妻的套皮游戏。

时渝道：“我不是总督，诓他们的。如果现任总督是某个人，那他们被我诓到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就试了一下。”

谌钦：“‘某个人’？是谁？”

时渝沉吟片刻：“我不确定，因为我从来没去过核心区。只能说，从他的行动来看，应该是和我有联系的人。”

能把一个人认成另一个人的情况并不多。

谌钦问：“那个人是你的兄弟？双胞胎之类的？”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时渝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有一两个兄弟姐妹也很正常。

时渝道：“我曾经有好几个兄弟，确实不知道他是谁。如果能到核心区，我会弄清楚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有可能做过什么。”

时渝说着，轻轻地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谌钦瞳孔骤缩。

“权星之陨”的话剧！

单停云作为太微垣主，权力却不如谌钦想象中的大，可太微依然保持着高度统一的状态，惟有另有其人这一说法可以解释。

北天极在异化变动后风雨飘摇，如果真让手握兵器的外星人占了总督的位置，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时渝取出药品，帮谌钦换手臂上的药。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很轻柔：“你是不是在怀疑谁？”

谌钦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须臾后，他突然道：“记忆封印的事是我自己说过骗，可以不算。但是我曾经被骗得挺厉害的。我说我第一个怀疑你，你会怎么想？”

时渝旋开碘伏，闻言思考了一下：“我不会这么恨向泉。”

“有道理。”谌钦笑了。

谌钦收回手，故作轻松道：“陆琛这前车之鉴不止是对谭远的，同样也是对我的。我那天晚上告诉自己，只要不是林岳涛亲手杀害自己的女儿，哪怕他是默许，我都能接受他进监狱服刑，只要不是他干的就行。可惜他没做到。”

话题转变得很快，时渝不明白那些过往，却也顺口道：“所以你报仇了。”

“嗯哼。”谌钦道。他似乎也学会了这个口癖，“那么你也一样。无论现任总督是你的什么人——父亲、兄弟，在北天极大杀特杀，只要不是你做的，就不需要去接受这份罪恶。所以你怕什么？”

时渝的动作停顿了。

他重复道：“我怕？”

“你自己感觉不到吗？”谌钦反问道，“你害怕地试探别人的语气，还是很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