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钦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他还打算再喝，时渝从他手里抽过了酒杯：“伤没好，别喝了。”

谭远朦胧地睁着眼，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突然发出了“嗤”的一声。

谭远把着酒杯：“有这种经历的人都没那种心思，像我和陆琛。没有的人都爱乱搞，就像向泉和智恒。”

“算了，”他释然道，“乱搞就乱搞，别把我变成其中的一部分就行。”

谌钦无语，目送他的酒杯和身形一起越晃越远，最后终于挺过了醉的环节，伏在桌上，徐徐闭上了双眼。

仿佛真的只要喝一场酒、发一场疯，就能完全好起来。

“呼。”谌钦出了口气，把酒杯放了下来：“搭把手，血臭死了。我把他扔床上睡。”

就听时渝道：“你也有这种深仇大恨么？”

谌钦发现这个人的双标是不着痕迹、润物细无声的。

他问：“如果有呢？”

醉鬼的身躯沉重，更合适的机器人不愿意做事，只好由负伤的人类负重前行。

谌钦给谭远随意换了外套，扯过被褥，听见对方道：“有的话，我就帮你杀了他们。”

谌钦没动静，颊侧也染上了些微酒后的红。

他平静地问：“为什么？你做慈善的？”

时渝顿了顿，顾左右而言他：“慈善就慈善吧。手伸出来。”

“做什么？”

时渝指指他的手腕：“你刚刚把分机甩出去了吧？给你个新的。”

谌钦倏地笑了笑，那点笑意称得上狡黠——对于他而言属实少见。

“我说过了吧？你害怕，或者说不高兴的时候，语气非常明显。”

谌钦大马金刀往谭远刚才的椅子上坐下，一摊手，真正的分机珠子就从袖口缓缓滚落出来，莹润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两人相视无言。

时渝望着那颗珠子，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就算我俩订过婚，你为了一纸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婚约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谌钦利落地把分机扣回去，抬眼瞥他，开始细数，“对少将的过去很感兴趣，自己的倒是不太经常说；搭把手的如果是少将的背包，想必你已经颠颠地去拿了；甩个分机会不高兴，但打死都不知道总督是谁。”

“……”

“你到底想做什么？”

酒意渐浓，那抹绯红流转到了目光里。

在这种气氛里，时渝分辨不清谌钦是醉着还是醒了。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说：“毕竟我找了林阔很久。”

一个说少将，一个说林阔，仿佛在谈论的是什么其他的人。

“嗯，”谌钦问，“还有吗？”

时渝眼睫微动，罕见地无所适从起来：“……谌钦。”

“在回答之前，你最好找个合适点的理由，小机器人。”谌钦斜睨着他，“你要是够本事，说你和向泉一样也行。”

话都走到了这一步，时渝到底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房间里口齿不清的醉鬼多了一个。

只是到底是全醉，还是仅是微醺，又有些难以分辨。

几番挣扎之下，时渝终于道：“我其实——”

谌钦目光也跟着朦胧起来，看看他，又回头看看谭远，终究是被那句“别把我变成其中的一部分就行”影响了行为，抬手覆住了他的话茬。

紧贴着时渝的手指覆了一层薄薄的茧，是一双惯常用着武器的手。

“……”

那双血红色的、机械感极强的双眼中第一次这么有机质，有得宛如他即将说出口的、潜藏的秘密不是属于什么权谋类读物，而是属于什么限制级读物。

日光中，一片死寂。

沉默了半晌，谌钦又说：“还是别说了，你看起来怪奇怪的。”

时渝目光迷茫，仿佛在问“哪里奇怪”。

半个醉鬼没有分机也自动接收了这一问句，目光在时渝脸上游曳了一小阵，虽然感觉难以形容，但还是喃喃评价道：“……太怪了，感觉会被机器人吃了。我得把你按死在这里。”

时渝：“……”

谌钦即使神智没那么清醒了，手劲也奇大，普通人也许真的会被他按得呼吸困难。

保持着这个动作，他用另一只手的两指轻轻搭着眉心，就要阖上眼睛。

时渝试图动弹，谌钦便发誓要把他往死里按，卡住了他动不了，他只好往桌上开了的酒瓶看去。

人造的双眼视力极佳，标签上86％的酒精浓度也轻易地落到视野里。

时渝：“…………………………”

保持着这个姿势，时渝无言地看着他。在温暖的室内，当成盗版月亮一般，努力抬头，望向天井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