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吗?
时渝凝视眼前的一小块空地:“我没有害怕。”
谌钦哪里管他答的什么,懒洋洋地应了两声,又翻出随身携带的腰包。
里面除了采集器,还有一枚水色的佩戒。
时渝见过那枚佩戒,只要将手指按在上面,就会在眼前投射出一片光彩夺目的星宿。
然而谌钦本意不是想给他看这个。
他手指一划,犹如操控光屏似的,在对面的白墙上投下一张四人照片。
“我请人制作时,特地让人给它内置了储存功能,”谌钦露出一点怀念的表情,解释道,“这位是我妹妹谌欣。”
这张合照显得尤为不正经,中间两人是“林阔”和谌欣。
假脸的缘故,两人的眉眼看上去全无相似度。
谌欣的怀里还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橙黄色的眼睛在光线下透出一点漂亮的红。
旁边则是向泉和智恒两人,均身着银星礼服。
智恒一只手还捏着猫的前腿,颇为无奈地对镜头笑着。
谌钦问:“感觉怎么样?”
时渝认真地端详了照片好一会儿,又看看谌钦的脸,道:“你现在的脸更好。”
“……”谌钦道:“看猫,不是看我。”
时渝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猫通体雪白,可爱是可爱,却也和其它的猫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颈间围着一圈儿编织好的花链,挂着块“致小咪”的名牌。
“它叫小咪?”
见时渝终于找到了重点,谌钦道:“是的,小咪是向泉的猫。那天这对情侣带它来看我们,小欣就给它做了块名牌。”
时渝:“嗯……然后呢?”
“然后,”谌钦关掉佩戒的投影功能,简单解释了下之前的事,“我在紫微垣宫里见到了它,它变成了阳守的猫,被我杀了。”
时渝:“听上去你怀疑阳守。”
谌钦:“发生了小咪的事,又有向泉的话剧在,二者很容易联系在一起。紫微并不归太微管,怀疑紫微的人也正常。但怀疑谁并不重要,毕竟我猜,这个身份只是现任总督的一个皮套。”
“重要的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瞬后,时渝答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已经找他算账去了。”
“真的?”
“真的。”
谌钦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
门扉突然发出“咣”的巨响!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谌钦的动作比思考更快,迅速一甩手,时渝甚至没看清他往什么东西里注了星官,圆润的珠子拉出一道碧蓝色的长线,“当”的一声正中刀鞘,染血的银刃便掉在了地上。
谭远站在门边,表情阴晴不定。
“……队长。”
他半边脸溅了青血,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零零散散地装了两瓶酒。
那柄被他松松持在手里的刀显然是血迹的来源,星官的蓝色光斑和深青色的血点混在一起,妖异莫测。
时渝霍然站起,谌钦朝他压了压手,意思是没关系,问:“醒了?”
顺着这个姿势,那圈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空落落的,自然也能联想到刚才是用了什么东西作为武器。
时渝微闭眼睛、偏转目光,谭远则道:“醒了的。正好你俩都在,喝酒么?”
谌钦:“杀了几只?”
谭远答道:“三只。”
他实在是太过平静,不等两人接话,便自顾自在病床前唯一的方桌里摆上杯子、满上了酒。
谌钦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人确实清醒了,才拿起其中一杯:“鉴于你杀的是异化体,我就不说你了。”
“我连异化体都不敢杀,”谭远看了看自己还在颤抖的手掌,抖着嘴唇说,“……只要发疯起来就能克服困难了。”
谌钦毫不客气地道:“这也叫困难?我带伤陪你喝酒才叫困难。”
放在这种时候,他的这一点无害的刻薄反而成了能慰藉人的存在。
谭远露出一个疲倦的笑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阿姆从小就告诉我不能害人,”他把自己埋在酒气中,喃喃地说,“我只有把异化体都当成朱玉那个贱人,告诉自己是在报仇,不是滥杀无辜,才能下得去手。”
酒很辣,和三巷里的果酒完全不同。谌钦将属于时渝的那杯推给他,才若无其事地接话:“这么算的话,平时都是我替你报仇。”
谭远道:“那就是我欠队长的了。”
两人一人一句,说得乱七八糟。谭远明显没有真的想听答案,一杯一杯地下肚,琉璃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怅惘,又道:“我当初想着来找你的时候,过得很不如意。”
“我一路走,一路找,语言不通,没有谋生能力,就只能捡星际垃圾,或者去偷去抢。偷着偷着到了北天极,和人打听白银三将林阔,正好就打听到你头上。然后你和我说林阔死了,尸体刚烧,现在去还能赶上头七。”
谌钦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闻言咳了声:“对不住。”
谭远搁下杯子:“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能跟着你到处跑,没想过能见到朱玉的孩子,就失态了。队长,你没经历过这种深仇大恨,可能没办法理解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