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把血沫咳出来:“不是所有人,是我们。林阔,你不想杀我,我其实也没那么想杀你。”
谌钦眉头一拧,陆琛断断续续地解释:“那是我最后一次杀智恒的机会,是你断送了它。我为了再次完成……这件事,不得不……利用他的异化。我不想杀你,但最后我也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我……也必须向我自己报仇。”
谌钦不可置信道:“……智恒的异化是你让他干的?!”
陆琛沉默着,然而沉默也是一种默认。
谌钦死死地盯着他,突然又松开了紧握陆琛领口的手,“算了。”
倒计时04:00。
他站起身:“我居然还妄想把你打趴后你能想通……你早就疯了。每个人都有可能被血仇逼疯,但你没仇也会疯的,因为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虽然陆琛说得不清不楚,但谌钦还是迅速地串联起了整个事件——
现任总督手眼通天,陆琛寻仇无果,只能以“杀死林阔”为代价与此交换,除掉智恒。
然而他承受不了这种罪恶感,于是决定自杀,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解决的最后一个人是我自己”!
倒计时03:30。
谌钦不想再和他掰扯智恒到底该不该死的问题,只冷漠道:“你觉得总督会这样简单地和你交易就完事了吗?”
陆琛的视线转了过来,谌钦说:“这么说吧。以我对这个时渝的了解,那个‘时渝’不太会可能让你好过。你这么看是兑现诺言了,但之后呢?”
陆琛:“他杀了智恒。所以这些不重要。”
谌钦看向拒绝再开口的陆琛,道:“这是我俩的遗言吗?那就告诉你吧,你绝对已经被他玩死了。”
倒计时03:00。
说完,谌钦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心如擂鼓。
以他对时渝的了解……另一个“时渝”会做的事情,他还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头顶的天井盖子发出刺耳的嗡鸣,但依然纹丝不动。谌钦最后看了陆琛一眼,索性靠在墙边,手指贴在分机上。
谌钦:【在?】
嗡鸣声停止了。
时渝回道:【还活着?】
谌钦笑了。虽然对面用的还是那种平静的、仿佛能把人气死的口吻,但在此时就有种熟悉的安定感。
陆琛扭头,看着他对着虚空笑起来的模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倒计时02:00。
但是谌钦懒得理他,旁若无人地继续道:【当然还活着,不然是鬼在和你通话?好了,是这样的,你和谭远先出去吧,顺便替我去翻陆琛办公室,看看我妹妹的线索,没有就算了。】
时渝:【那你呢?】
谌钦:【我要和陆琛打一架,在这拖住他。之后我们核心圈见就好。你不想揍那家伙一顿?】
对面停顿了一瞬。
时渝:【……你知道。】
谌钦心说废话,又连线道:【总之你俩先出去吧,别等我了。】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和时渝说,他也不知道那家伙该怎么办。谌钦立刻就对之前的种种消气了。
——时渝知道这件事多久了?一个连身份、性格都不属于自己的事实?在这个连“我”都不属于“我”的、残酷的当下?
时渝沉默了会儿,说:【你前不久才骗过我一次。】
倒计时01:00。
谌钦:【你不也骗我总督的事。所以我们算扯平了。】
时渝:【……】
时渝:【所以你保证,你不会死。】
谌钦:【嗯。】
时渝:【好。之后我……有东西要给你,也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倒计时00:30。
谭远问:“聊完了?队长那边怎么说?”
时渝撤回手,把三十三星官轻剑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和谌钦能秘密通话的事暴露,言简意赅道:“先走,谌钦说没事。”
谭远深知说得越简单就越紧急的道理,没有多问,转身就走。
防空洞下地动山摇,时渝直接一指洞穿地面,两人一并跃了出来。
刚一落到地面,两人皆是一愣。
北天极常年被冰雪覆盖,入眼一片茫茫的白。但是,无论在哪里都一模一样的景色里,却留下了一道暗沉的红色。
这道红色没有尽头,一直延长到肉眼捕捉不到的地方。
是单停云。
他就这样在白原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刺眼的红色血路。
“……”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顺着血痕寻找最近的补给点。
谭远擅长做这方面的事情,他打开光脑,决定根据地图来分析。
正等着数据加载时,谭远余光瞥到什么,突然手指一顿。
时渝:“查不了吗?”
谭远侧头,道:“不是。你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
倒计时00:00。
谭远瞬间明白了,猝然扑来,喝道:“下趴!”
大地顿时静了。
下一刻,好似新年的钟声,焰光灼日,尘土飞扬,剧烈的音波在他们身后的太微土地上轰然响起!
时渝被按倒在地上,睁大了双眼。
冲天的火焰与汹涌的热浪甚至融化了一部分土地。
三十三星官轻剑折耀着光辉,周遭爆发着无论是谁都难以忍耐的灼眼光芒。
然而,时渝全无所觉似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某个方向。
等光芒暂时减弱,谭远就立刻将他拽起来。
“走!先走!别看了!”
时渝被拽得一个趔趄,脸上首次出现了堪称是茫然的表情。他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望向身后滚滚的黑烟与燃烧的火光。
那阵火光落到时渝的血红双眼中,也犹如在血色的地面上坠下了一道蜿蜒的、刺眼的、代表着消逝的白。
万籁无声。
——卷二·昏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