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鸡飞狗跳中,谌钦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
少女道:“我是在离这差不多一公里的井里捡到你的。当时很奇怪,你的衣服都被烧毁得差不多了,但又没受一点伤。我就喊了奶奶过来——她在这条街算个半仙儿,能勉强把你收拾出人样,然后我们就时不时就来照顾下,看看你死透了没。助人为乐嘛。”
谌钦:“……谢谢。”
想来那个“时渝”被时渝追杀得自身难保,只能把他丢到这个地方来,不然他一睁眼就该是总督府了。
以他对时渝的了解,另一个“时渝”也不是喜欢搭伴的类型。
因此这几人应该不是他的同伙。
“我叫朱玲,你可以叫我小玲,”两人并肩走在去往他们住所的路上,少女自我介绍道,“这条街都听我奶奶的,所以他们也听我的。一会过去了,和我走一块儿,没人敢不卖你面子。对了,你叫什么?”
“谌钦。”谌钦说。
“你是被追债了吗?之前躺尸得这么惨。”朱玲笑着,眼睛蓦地一亮,“到了,奶奶就住这一带。”
离开原先的废井后,两人走到一片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
在三垣无垠的白和冰原里,这块地方仿佛天然带着一阵保护层,只有薄薄的雪落在地面上,是普通人也能接受的低温。
这条地方街得名副其实,只有破落的老楼沿着两边修建。虽然破落,却十分热闹,有不少人家生活的声音。
见人来了,为首的男孩先探头出窗,朝外面喊了一声:“小玲姐姐!”
朱玲:“哎!”
男孩问:“旁边那位是谁啊?睡美人醒啦?”
朱玲朝他嘘了一声:“不害臊!”
谌钦视线向远处掠去,发觉这片地域外围绕着一条热腾腾的河。
说“热腾腾”,并非夸张。袅袅的热气从河水中冒出,犹如温泉一般,也难怪会融化这里的冰雪。
他看得出神,朱玲便顺着目光看过去:“很奇妙吧?热河在这里很多,再冷也不会冻上。所以我们都勉强能在地面上生活。”
“这里?”谌钦问。
“哦,不好意思,之前忘了告诉你……”
朱玲一手抄着盆,另一手端着那个老式收音机——它自从“时渝”问完话后就再没动静,鉴于谌钦并不是很想见到它,他礼貌性地帮忙端了水盆。
两人一路走进巷子深处,谌钦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些小小的商店。
说是商店,最多像旧时代里的小摊子,简单零碎地摆了些手工制作的日用品。不少来逛街的人,他们都朝着朱玲和谌钦温和友好地打招呼。也有好奇的人,即使手上做着自己的事,也忍不住向这边张望。
朱玲走到其中一家紧闭的店铺前,将卷帘门猛地一提。
“——欢迎来到天市垣。”朱玲把收音机搁在桌子上,“我一直想这么和外垣人说一次。特别酷!”
这是一间二层的小木阁楼。她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清出留给访客进入的空隙,再朝二楼喊道:“奶奶——”
谌钦问:“老人家的话,不会腿脚不方便?不直接上去找她?”
“用不着。奶奶很灵活的!”朱玲自信道。
说是灵活,果然十分灵活。
二层房门一开,一个身影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稳当地落到了地上。
谌钦心里骤然一震。
眼前的“奶奶”——姑且还看得出来是一位老年女性,脊背佝偻,皮肤有着些微的肿胀,眼睛翻裂,一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异化体!
“小心点!”
失去了趁手的短剑和全部的星官,谌钦即刻闪身上前,将朱玲往身后一拦,视线一掠,抄起一根晾衣的铁架,就要开打。
反倒是朱玲在身后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干什么?别打我奶奶!”
谌钦挣了一下,一下没挣开,这少女力气还挺大:“她是异化体,到底谁打谁?”
朱玲死死扒拉着他:“什么异化体?我奶奶就这样!”
那“异化体”迟缓地将视线转了过来,缓缓抬起了手。
……朝朱玲招了招。
谌钦愕然地将手一松,朱玲便也放开了他,三步并做两步蹦了过去。
她动了动嘴唇,像是努力纠结措辞的样子,朱玲便时不时点头回答。
虽然落到谌钦耳朵里,全程就是这样:
奶奶:“咕噜咕噜。”
朱玲:“醒啦,还是个暴力睡美人。要我说,你就不应该救他。他刚才还想揍你!”
谌钦:“……”
奶奶:“咕。呼。”
朱玲:“妈妈还好,没什么大事,你就不用担心了,照顾好自己……对了,不是说了等他醒了就来做最后一步?我把人领来了哦。”
听见了和自己有关的事,谌钦问:“什么最后一步?”
虽然嘴上问得冷静,但谌钦内心可谓是惊涛骇浪。
朱玲的“奶奶”,是如假包换的异化体,他绝不会认错。然而,比异化的源头是“时渝”更令人讶然的,是异化之后竟然还能保留着神智,和自己的家人正常地交流。
……不,谌钦思考着。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自从知道了“兵”和“异化”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东西后,谌钦就逐渐明白了“时渝”的武器。